他审视着她的神情,辨认着她话语中的真真假假。
“你那时因为什么不舒服呀?”容娡慢慢朝他挪近,仰着一张娇美的小脸,嗓音轻快而甜润,像一只在春暖花开中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的眸中潋滟着水波,似是在同他说话,又似在自言自语,话音里带着点不自觉的讨好,“是因为马车在晃嘛?没关系的,谢玹,日后再遇到那种情况,你不必再害怕,姣姣会挡在你身前的!——啊,姣姣是我的乳名,我未曾同你提起过,你应该不知道……”
分明害怕的人是她,她却要说成是他在害怕。
谢玹听到自己胸腔中震出极轻的一声愉悦的哼笑。
他愣了一瞬,克己复礼地轻抿唇角,神情渐渐恢复冷淡。
然而他冷静之后的动作,却是俯身捞起因容娡乱动而垂落在地的被衾。
此时容娡正在发愣。
她不确定方才他那一声,是否是笑了。
这人一贯冷着脸,她还不曾见过他笑呢。
正想着,浸着霜雪的冷檀香忽地将她缠绕,清苦的香气涌入她鼻腔,他微凉的发梢自她面颊上扫过,搔的她的肌肤有些痒。
她眨眨眼,伸手去抚开那缕发,旋即感觉身上一暖,谢玹将被衾裹在她身上。
不及她说些什么,他便用单手抓住她两只细嫩的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道将她的胳膊塞入被褥之中。
他身上的冷檀香同她身上的甜香交融在一起,沁出几分奇异的绮香。
容娡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他那双一贯冷淡漠然的眼眸,望向她时,好似极快地掠过一丝浅淡的笑意。
待她欲要细看时,谢玹已收回视线,面容仍旧是她熟知的雪白冷淡。
他嗓音清磁,淡淡地道:“不早了,睡吧,姣姣。”
—
许是灯光太过朦胧,容娡本欲保持清醒,然而躺在暖和的床榻上,不知不觉间,她沉沉陷入睡梦之中。
身旁有令人心安的冷檀香浮动,微微抬眼,便可望见那个渊清玉絜的雪白身影。
这一觉,她睡得还算安稳。
正陷入香甜的睡梦里,混沌不知身外事时,容娡迷迷糊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推动她的肩。
她柳眉一拧,身不由己地自睡梦中醒来,心口猝不及防的突突急跳,一颗心简直要挣脱胸腔跳出。
容娡不禁烦躁的扭动两下,用力扯了扯被衾,不耐道:“干嘛呀……”
嗓音中有浓郁的鼻音,显然是没睡醒。
将她自睡梦中唤醒之人,闻声动作顿了顿,过了一瞬,才压低嗓音道:“先起来。有人追来了。”
容娡支着混沌的思绪反应一阵,意识到自己现今的处境,蓦地睁开眼,手忙脚乱地撑起身。
谢玹端坐如山,见她起身,轻轻扶了一下她的肩,雪白的面庞略带凝重地看向门外。
房门外,灯火通明,映照如白昼。
嘈杂的人声混着沉闷的开门声,接二连三地传来自楼下传来。
容娡睡眼朦胧,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吓得鼻息一停,心房怦怦跳动不已,一时僵在原地。
须臾,她定了定心神,膝行到他身侧,攥着他的衣袖,细嫩的手指若即若离地贴着他冷硬的手,惊疑不定地颤声道:“是……那些刺客吗?”
谢玹薄唇微抿:“应该是。”
容娡心慌意乱,花容失色,颇为不解地喃喃:“那些人……怎么如此大胆,竟敢搜查客舍……”
谢玹面色极冷:“我们须得先行离开。”
他起身走到窗牗处,悄悄将窗牗支开一道小缝,向外看去——而后神色忽然一凝,变得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