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翼然茫然地看了眼绮罗,握了她的手,也去看楼八娘。
楼八娘纳闷道:“大师跟我家怎会有关系?只是他与我爹爹时常见面倒是真的。”
“管他这么多做什么,总归都与咱们没有关系。”楼翼然说道,感觉到手中绮罗的手指不似以往那般软绵绵,另带着一种韧性,心中微微疼了一下,猜着绮罗的想法,对她微微摇头,说道:“五叔是五哥来着,无碍大师却是与我家无关的。或许是部下也不一定。”
楼八娘听到五哥两字,心中困惑,随后又释然了,扶着船舷,对绮罗与楼翼然笑道:“到了南边,我下船,你们继续往南边走吧。”
“你去哪?”绮罗忙问道。
“去陪着我娘,如今一个人也不在她身边。”说着,又垂下眼睫,不管知道不知道,她任性了一回,独自跑到了京城,如今,楼夫人身边子女皆不在,她总该回去陪着她才好。
绮罗的手微微一颤,楼八娘不是她,这么多年的母女父女之情,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舍弃的。
“八姐。”楼翼然唤道,觉察到绮罗的手一颤,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你代我去跟娘亲赔不是吧,总归我是要带着绮罗走的,绮罗回不了襄城,我也回不去了。”
“我知道。”楼八娘笑道,望了眼楼翼然,眼眶一湿,“你们保重吧,以后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也不必来信。”不管楼家的事成与不成,对于他们两个而言都不算是好事。
“楼姐姐。”绮罗望着楼八娘唤道。
楼八娘看着绮罗与楼翼然,强笑道:“你们也别愧疚,若是花逢君愿意放下他家的事,跟了我走,我也是愿意跟他浪迹天涯的。”
“那……楼姐姐保重。”绮罗说道。
楼八娘搂着她用力抱了一下。
在楼八娘的肩头上,绮罗看着对面华贵却又不张扬的游船上,一身水色罗衫的绫罗颔首立在李思齐身边。
三人回到船舱,又将往昔的事回忆一番。
半夜船到了渡头,楼八娘下船,绮罗与楼翼然也下船,又另了马匹,继续向南走。
行了两日,见到各地僧侣哀嚎之声,更有大批僧尼一路向陵安苦行。
“这位大师,请问你们这是去做什么?”绮罗拦着一僧人问道,便是为李奕祈福,也该是得道高僧如无碍大师那般人去做,不该是这些无名僧侣的事。
那僧人哀声道:“我门高僧在陵安被李家恶女逼迫,欲与之通奸,高僧不愿,后被李家两女合谋杀害。”
绮罗闻言,忙道:“大师说的可是无碍大师?”
“正是。”那僧人哀戚地点头道。
恰在此时,又一僧人道:“这位施主有所不知,那李家的女子败坏纲常,乱了人伦就罢了,如今连我佛门弟子也不放过。因无碍大师离去,又迁怒与旁人,**寺内众僧被公主绑住,竟是齐齐烧死在**寺中,无一人生还。”
绮罗闻言,几欲喘不过气来,这就是无碍大师求的道?
楼翼然见绮罗脸色不对,拉了她走。
绮罗沉默了一路,才道:“大师,这是要引起民愤吗?”上一世,与清池郡主上算是无心,这一世,与清池郡主、真华长公主,就是有意的了。
“绮罗,别想了,他们算计十几年的,哪里是咱们一朝一夕能想明白的。”楼翼然握了她的手说道。
绮罗看着他那张明显比上次见面粗糙多了的脸,忍不住笑了。
听着天上有大雁鸣叫,楼翼然抬头,然后指着一对雁子道:“绮罗,快,追上,我拿这雁子给你提亲。”
绮罗抬头看了眼,笑道:“这是你说的,若是换了别的雁子,我可不乐意。”陵安城中那些人的算计,她看得到,感觉得到,却不愿深陷进去。正如楼翼然,他在鹿鸣关成了楼老爷的左膀右臂,目的也不过是从楼老爷身边套出。
他们终究不是胸怀大志之人。
在他们南下的一路中,铺陈了十几年的阴谋,慢慢被揭出,陵安的李家族人成为众矢之的,太平了几十年的宁国,又开始人心惶惶,民心不安。
大浪来临,他们慈悲又自私,做不了救世之人,只能寻了僻静之所,共筑一处狭小窄仄的小窝,甘愿一生平凡。
在世事的起起伏伏中,在权势的分分和和中,当她与楼翼然在辛苦经营的小家中,听着红颜祸水苏绾,巾帼英雄楼明珠,济世英才何羡之,力挽狂澜楼燕然,以及楼家何家李家那些人的故事,她总是忍不住或笑或蹙眉,或者与有荣焉,或者牵肠挂肚。
他们每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都比她的精彩,只是她心中却有另一个英雄美人的故事。不管,楼翼然是因为对楼家失望,还是不愿负担起父母强加在他身上的愿望,才与她奔到一处再无人识得他们的地方。曾经,有一个人为了她甘愿一世平凡,放弃了逐鹿天下、封侯拜相的机会,如此,他便是她的英雄。
上一世,她被迫平凡,重生一次,她心甘情愿平凡。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