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三人在临镇下榻。天一黑,千娆就不由得想起叶寒川身上的销魂散。如今她心里的愧疚已大大削减,反而还有些痛快,只是担心他突然发作。不过有阿陶在侧,她稍稍安心。
深夜,她辗转难眠。同屋的阿陶突然起身,穿戴起来。她起身查看,阿陶将食指放在唇前示意她噤声。然后阿陶想起她是哑的,又把手放了下去。
“娆小姐,”阿陶压低声音说,“我正要叫醒你呢。我们走吧。”
千娆困惑。
“我们去找云公子,”阿陶接着说,“不要跟川公子一起啦。你不觉得他,有点怪吓人的吗?”
千娆明白阿陶的意思,但她惦记娘亲的头颅,有些犹豫。阿陶又说:“趁现在还没走远,我们赶紧返回去吧,岿石村就在岿山城外,我已经全打听明白啦。川公子也不知道要带我们去哪里,还是去找云公子稳妥些。”
千娆想起白天叶寒川的态度,娘亲就算不是他亲手所杀,想来也是被他逼迫而死,看他的模样,多半也不会说出缘由,既然如此,又何必再与他纠缠?
她再想到哥哥就在咫尺,心焦难耐,当即起身穿戴起来。两人匆匆拿了行囊,轻手轻脚地出门。一开房门,却见叶寒川就站在门外。
阿陶像见了鬼一样尖叫一声。“川,川公子,”她后退一步,“你吓死我了!”
“怎么,”叶寒川说,“怕我?”
“虽然……虽然你长得好看,但这样半夜一声不响站在人家门口,也很吓人的!”
“半夜,”叶寒川跨进房门,逼近阿陶,说,“你想带她去哪?”
阿陶吓得脸都白了,步步后退,说:“我们……我们只是想去找云公子。”
“趁现在还没吃苦头,”叶寒川眯起了眼,“说点实话吧。”
阿陶脸色惨白,无助地望向千娆。叶寒川却忽然张开五指一把攫住她的脖子,就把她提了起来。
阿陶双目圆瞪,满面惊恐,刚还惨白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小姐救我……”她无用地蹬着双腿,闷声求救。
千娆大惊,想要掰开叶寒川的手,却如何能办到?她怕阿陶顷刻间就要被掐死,不及细想便狠狠一口咬进叶寒川臂膀,瞬间满口咸腥滋味。
叶寒川理都不理。
“说,”他冷冷望着手中苦苦挣扎的人,“你打算带她去哪儿?”
阿陶白眼乱翻,使劲憋出四个字:“燕安庄园!”
叶寒川总算松了手。阿陶跌到地上,护着脖子咳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千娆心下一沉,茫然地站在一旁。
叶寒川坐了下来:“把话细说。”
阿陶咳喘了好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声音嘶哑地说道:“娆小姐,川公子,我也是……被逼无奈。自小主母就给我下蛊,我一旦忤逆了她,那毒发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她让我把娆小姐带去燕安庄园,我哪敢不听?”
“去做什么?”叶寒川问。
阿陶摇了摇头。叶寒川眯起了眼,阿陶吓得一激灵。“我真的不知道,”她急忙说,声音哑得越发厉害了,“主母只管指使我,哪会与我细说?还有一柄乌金刀,一株七锦魔蕈,她教我一并带去。”阿陶打开包袱,将乌金刀和七锦魔蕈取了出来。
千娆看看,这不正是宋简柔声称送给她防身的东西吗?难道,竟是别有用心?可是燕安庄园是什么地方,宋简柔为何要将她送去那里?
叶寒川把玩着乌金刀,说:“当年在落英山,也是你们假扮宋简心,给我下药?”
“不关我的事,”阿陶急道,“是主母,她教我留意娆小姐何时落单,然后,她扮成谷主夫人,指使娆小姐给川公子你下毒。都是主母做的,我……我只是不敢违抗她。”
当年的疑案终于解开,千娆万万没有想到,温言款语的宋简柔,在她眼里温柔体贴的小姨竟是凶手,而一直粘在她身边的伙伴竟是帮凶。现在想来,她早该想到,宋简柔的身形、语音与娘亲极像,若说有人假扮,自是她的嫌疑最大。
她看看叶寒川臂膀上浸出的血渍,愧疚又开始冒头,刚才情急,她下嘴实在很重。
“我们虽然同住落英山,”叶寒川说,“但我自问未曾和你们有何过节。为什么害我?”
“你们不知道,主母……简直就是个疯子!”阿陶说,“她的心思我哪能明白?”
叶寒川一阵默然,然后说:“还有什么要交待?”
阿陶脸色惨白,问:“川,川公子,你怎么会怀疑到我和主母?”
“我从六年前就怀疑你们。”叶寒川指了指千娆,“将她送回庄的时候,我试探过宋简心,宋简心根本不知道她一直在落英山。知道此事的,只有你们和薛伯。薛伯不会出卖我,嫌疑自然在你们身上。——还有什么要问?”
阿陶慌里慌张,想再说些什么,仓促间却又说不出来。
“你走吧。”叶寒川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