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娆满腹狐疑地瞥他一眼,心想:你怎么不手软,你还能打我不成?脱口道:“川哥哥你放心罢,我一定坚持,不会偷懒的。”
“好。”
叶寒川教千娆盘腿坐好,坐于千娆身后,伸出一掌抵住她后心。千娆只觉一股暖流缓缓流淌于四肢之中,又暖和又舒服。一个时辰后,叶寒川撤掌,千娆就觉得双手双腿似乎凭空多出许多精力,兴奋地盯着自己的手脚反复打量。
叶寒川又将口诀传授给她,说:“我已在你体内注入些许真气,助你快速入门,你要牢记口诀,依我引导真气的经脉运行真气,你刚开始练,每日运行三十六周即可。”
“三十六周?”千娆说,“这功课会不会太重了?二十四周行不行?”
看叶寒川双眉微蹙,千娆“噗哧”一下笑出来,说:“川哥哥,我开玩笑的,都听你的。你放心吧,你教我的我已经都学会了。”
“你要记住,”叶寒川又叮嘱,“你自己疗毒与我替你疗毒不同。我替你疗毒是将毒素外引,你自己疗毒,只是将毒素引到无关紧要之处,一来缓解局部的毒症,二来加快毒素排出。你若不知轻重,胡引瞎练,将毒引到心腑要处,就麻烦了。”
千娆吐吐舌头,说:“我知道啦。——川哥哥,你要是多渡些真气给我,我是不是就不用怕那个阿陶了?”
叶寒川看她练功动机不纯,暗暗摇头,说:“哪有这样容易,你若无法控制这些真气,我多渡些给你,就是害了你。阿陶的武功偏重招式,与我教你的心法不同。看她的身手,想必自小习武,你哪有那么容易就想比过她,你能压制腿上的伤势就算不错。”
“哦,”千娆不免有些失望,“我知道啦。”
“今天晚了,你运行三周就睡吧。”
千娆正襟端坐,装腔作势地道:“是!师父!”
叶寒川被逗得清冽一笑,好看得教人讶异,千娆这才发觉这是他第一次露出笑颜,她几乎看呆了。
叶寒川在窗边坐下,见千娆兀自发呆,问:“看什么,怎么还不开始?”
“哦,哦。”千娆连忙收敛心性,依照叶寒川教授的方法运行真气。她身边多是习武之人,平日耳濡目染,她又有些天赋,只经叶寒川一番引导便得其要领,十分顺利就运行了三周。
“好,”叶寒川说,“你已经掌握要领,以后每日以此法修习,你的腿伤自然会好转。”
“川哥哥,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
“你一个人在这山林里这么多年,到底是在修习什么功夫啊?”
“我修习的是多年以前,一位僧人赠予我们叶家的内功心法,叫作拟佛心经。”
“拟佛心经?”千娆歪着头想了想,“一定特别特别厉害吧?”心里想:若不能厉害到惊天动地的程度,何至于这般与世隔绝地苦修?
叶寒川淡然道:“拟佛心经的主要功用,在于使人平心定性,免受心魔侵扰。”
“这算什么功用?”千娆大不以为然,“难道不练这心法,就不能平心定性,就要被心魔侵扰吗?”
“那也不尽然,”叶寒川说,“只是人心易于动摇,有时心魔生出只是一念之间,一旦铸成大错便追悔莫及。拟佛心经就是一种抗魔自坚之术。”
“就算是这样,我看大家都不练啊,也没有谁说生了心魔,川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辛勤地修练呢?”
叶寒川的眼神倏忽暗下来。“你问得好,”他说,“偏我勤修练。”
“为什么?”
“你觉得为什么?”他看着她,反问道。
千娆想了想,笃定地说:“因为你心善,就想做好人。倘若是我,才不管那许多——我只要自己痛快,生出心魔又如何?这世上又有谁能保证一世纯善呢?反正我是不会把自己困在这荒山里苦练什么拟佛心经的。”
叶寒川的脸上露出诧异的神色,他更深地望着千娆,审视她娇憨的小脸,眼中仿佛有碧绿的潭水轻漾。“好。”他说。
但这句“好。”是承认?是应允?是赞赏?千娆却听不明白。
“那川哥哥,你练到什么程度了?”千娆问。
“已是最后一重,”叶寒川答,“唾手便可练成。”
不知为何,千娆忽觉一颗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她抿抿唇,问他:“练成了会怎样?”
“从此无欲无求,无喜无忧;处身自在,不为所动。”叶寒川淡淡答,“臻于佛境,心魔自也无从生起。这部心法因而叫作拟佛心经。”
这哪里像个活人的样子啊,千娆暗暗地想,原来川哥哥在练这么邪门的功夫,难怪每日冷冷淡淡连笑也不会笑,为人又过分无我,就会顾着别人,倒教自己受罪。
“无欲无求无喜无忧,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味?”她冲口说道,“这心法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什么僧人才随便送人的。——依我看,这简直就是邪功,川哥哥,你还是不要练它了。”
“你若存着这样的念头,”叶寒川道,“我便不能留你。”
“你……”千娆语塞。她不敢跟他硬杠,怕他真要赶自己走,气呼呼地说一声“那你当我什么也没说过好了”就蒙头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