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妙琴、惠棋、巧画三人将千娆叫起,替她梳洗打扮,十分仔细。
收拾齐整,三人带着千娆离开了院子。千娆回头看了看,这些日子,她费尽心机想要逃离这个院子,可此时离开,她却又恨不能在这里扎下根来。
三人将千娆带到之前来过的回燕楼,一进门是一个巨大的堂厅。这堂厅有两层楼高,十分开阔气派,两面各立了四个雕花梁柱,齐整整摆着十几把座椅,二楼修着宽阔的走廊,拦一圈雕花扶手。堂厅的最里头是一排通往二楼的长梯。
长梯的顶端款款走出一名女子来,风姿绰约,便是书瑶。
“表小姐请上来吧。”她说。
妙琴、惠棋、巧画三人带着千娆登上长梯,就回身离去。书瑶又引千娆走过一道门,又登上一排楼梯,接连走了三道楼梯,来到四楼。书瑶慢下脚步,说:“表小姐且在这里等等,容书瑶去通报一声。”说着走进了一扇门。
不一会儿,书瑶又走了出来,说:“表小姐请跟书瑶来罢。”说着带千娆进了门,又接连跨过三道门,才走进一间薰香浓郁的屋子,只见阔柜宽案,高背大椅,一派华贵之气。
一名四十上下的妇人歪斜着倚靠在一张躺椅上,盖着一块纱毯。她蓬松着发髻,着一身华丽的丝衣,一对白皙的腕子戴满了各色珠宝美玉。
云鬓下的那张脸,活脱脱便是千娆的母亲宋简心。
这就是娘亲的双生姐妹,谷里常说起的性子好极了的姨母,宋简仪。
宋简仪将千娆上上下下地打量,她坐起身子,指着千娆说:“你再走近些。”
千娆怔愣着不动,书瑶将她牵到宋简仪面前。
宋简仪坐直了身子,又将千娆上上下下好一番打量,突然“哈”地一声笑。“像,”她说,“果真像。”
她让书瑶牵着千娆转了一圈,嘴里不停歇地说:“真像,真像!”
千娆想起自己的娘亲,她的娘亲曾经也会这样仔仔细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打量她,好像她是一件绝顶完满却终归另有所属的宝物。
宋简仪赞叹地将千娆打量着,千娆忽然发现她的眼里不知何时已蓄满了泪,当泪水终于夺眶而出时,她也终于不可遏制地恸哭起来。
这是千娆听过的最痛彻心扉的哭声。
书瑶将千娆领出屋外,宋简仪的恸哭声从屋里沉闷地传出来,一下一下不偏不倚地敲击在千娆的心口,勾着她心底的悲痛,使她也痛得几乎透不过气来。
终于,屋里的哭声渐渐平息,书瑶又来领千娆进屋。千娆走进屋,这才发现自己的东西都被摆在宋简仪的身旁。装着娘亲头颅的木盒在她脚边,装着七锦魔蕈的小盒子被放在茶几上,而乌金刀则在她手里摆弄着。
她的脸上已没有一丝悲痛,唯有狠绝。
“这七锦魔蕈和这乌金刀,”她说,“是简柔给你的,是吗?”
千娆犹豫一时,点了点头。
宋简仪嘴角一撇,向书瑶:“看座。”
书瑶端来一个小圆凳,按着千娆坐倒。
“你一定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用来做什么的,对不对?”宋简仪说。
千娆想了想,问:“它们是用来做什么的?宋简柔又为什么要让我来这里?”
宋简仪一把将盖在身上的毯子掀开。千娆一惊,只见那华丽的衣裙下,细细窄窄,只有一条腿的轮廓——左腿只剩了半尺来长的一截。
原来她只有一条腿。
书瑶走来,轻轻地帮她重新盖好毯子。
“你一定已经知道,”宋简仪道,“我是你娘一胎双生的姐姐,是你的姨母,而你就我的亲外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