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沛万没料到叶寒川竟能答应,他高兴地一下跳起来,回身对千娆说:“阿娆你听到了吗?师父答应了!”
千娆也好生意外,困惑地去望叶寒川,看他紧捂着心口,心疼地想:川哥哥实在伤得很重!
“川哥哥,”她问,“你还好吗?”
叶寒川低垂着脸,紧咬牙关,一时说不出话来。
还好吗?他当然不好,六年来,他没有一刻好过。无边的压抑与克制,无望的隐忍与退让,他忽感麻木,不知自己目的何在。
究竟是为了什么?
心口的抽痛渐渐松解,他的声音忽然冰冷:“阿娆,你进来。宣沛,你先出去。”
“哦,好!”宣沛喜滋滋地走了出去,千娆却感觉到了异样。她走进去,问:“川哥哥,你怎么了?”
“坐下。”
千娆轻轻皱了皱眉,在叶寒川身前盘坐下来。叶寒川抬臂与她四掌相对,忽然,一股躁烈的内力从她双臂蹿过,急急地涌进她项前的蓄真眼。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股内力蹿过。如此反反复复,虽不痛不痒,但令人莫名焦躁。千娆想着叶寒川是在利用蓄真眼疗伤,勉强忍耐。
约莫一个时辰,叶寒川总算收回手。
千娆大大松了一口气,想:若像之前说的,要来个一天一夜,那可真够受的。
她看看叶寒川脸色,却也不见有多少好转。“川哥哥,”她说,“等到了我哥那儿,我一定看住他,不让他来……打搅你。这个蓄真眼要不还是还给你吧,有了它,你的伤也能好得快一些。”
“你若不要就扔了吧,”叶寒川说,“这蓄真眼已经是你的了,你想怎样处置都好,只是不必还我。”
千娆一愣,想:川哥哥怎么了,怎突然这般说话?
“你出去,”叶寒川又说,“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好。”说着就起势开始自行疗伤。
千娆只得起身走了出去。
第二天早起,仍不见叶寒川收功。千娆将诊室门开一缝,看叶寒川纹丝不动,兀自用功,愧疚地想:这回又是因为我,才害川哥哥吃这么多苦,我可再也不能这样连累川哥哥了。若是还有人妄图利用我来胁迫他,那我还不如自己死了呢。反正总也是我蠢钝,我死了也不算冤枉。哥哥若想趁机伤害川哥哥,我就死给他看。
南秧娘走过来,往里瞅了瞅,说:“别看了,没准要几天几夜。叶云泽什么时候来?你干脆在院外等着,就跟他说叶寒川已经离开了。——还是,你不肯骗他?”
千娆知她还在气愤自己把叶寒川的伤抖落出去,哪有底气说半个“不”字,灰溜溜地去收拾了行李,和宣沛一起坐在院门外等叶云泽。阿陶的蛊毒才解了一半,只能继续留在妙草堂。不过,就算蛊毒已完全解了,她也走不了。
“那可是老娘珍藏多年的稀有宝药,全用在你这丫头身上了。不在这里打个三五年下手,看老娘放不放你走。”南秧娘曾如是说。
两人在院门外坐了一会儿,叶云泽果然如期而至。宣沛奇道:“阿娆,云大哥就是你另一个哥哥?”迎上前道:“云大哥,怎么是你呀?”
叶云泽笑道:“八公子,许久不见了。”
千娆看哥哥果然与宣沛相熟的样子,猜想叶寒川所言八成是真,便生气地鼓起了腮帮子。
叶云泽赔笑道:“怎么了?见了哥不高兴?”
千娆怕逗留久了,被叶云泽察觉叶寒川还在院内,拔脚就走,经过叶云泽身旁时还踩了他一脚。
叶云泽笑笑,顺手接过了千娆手中的包袱。
三人穿过岿山城,又往南走了约莫十里地,见到一条浅水河。叶云泽领着千娆、宣沛两人沿着河水往下游走,转过一个小山头,便见一个小山坳,山坳里头炊烟袅袅,挤着□□户人家,想必就是岿石村了。
千娆万没料到自己的哥哥住在这样清冷的地方,站在村口直发愣,心里“啊呀啊呀”地叫,想:这里可如何住得人?
“云大哥,你就住这儿?”宣沛问,“是哪户人家?”
叶云泽往村子深处指了指。千娆望过去,只见那半山腰上,绿油油的山林间,藏着一间小屋舍,看上去真是又拥挤又阴森。千娆越加烦恼,想:天下这么大,哥哥怎么偏偏挑了这么个荒山野岭?
宣沛也说:“云大哥,你何必住这样的地方,不如和阿娆一起搬到启城去?我大哥肯定很高兴。”
“启城却不比这里自在。”叶云泽笑说。
三人走到山脚下,乱草石间有一排窄石阶,千娆挽起裙摆,和叶云泽、宣沛一起攀爬上去。
石阶虽稳,但一路爬一路勾草带叶的,颇有些狼狈。好不容易爬到头,千娆冷不丁一抬头,忽见一颗黑乎乎的脑袋从树枝丫上掉了下来。
千娆“啊”一声尖叫,身子一仰就要摔下台阶,所幸被叶云泽扯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