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驿官被抓了个现行,其他驿官就不敢再偷了,可几个月下来无米下锅,你叫他们如何维持生计?
罚他容易,以后他的驿站没了人,又该如何维持?
那驿丞长吁短叹着让人捆走了那个驿官,待走到楼梯旁边时,昨日那刚住进来的监察御史却出现在他身边,看着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奇怪地问道:“你为何愁成这样?”
那驿丞早就想说这驿站的月俸定的不合理了。十几年前大楚立国时是这般的薪水,可是如今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其他官员的俸禄都有增加,只有驿站一直没有动过。
“上官,你有所不知……”
那监察御史听完了驿丞的诉苦,沉吟了一会儿,跟他说道:“你来我房间,和我细细说来吧。”
大厅里,李钧向驿站里要了好酒好菜,又打赏了一些铜钱,用来款待赵星。
这赵星也是个爽直脾气,见李钧谢他也不矫情,直接往桌边一坐,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李钧和王译官在一旁作陪,此时天才蒙蒙亮,李钧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与赵星碰了碰杯,好奇地说道:“赵大人,刚才天尚未亮,所有人都睡得正酣,为何您能发现那小吏在偷拿我的东西?”
“别叫我赵大人,我最耐烦别人喊我大人。你叫我赵星就好。或者称呼我的字长庚也行。”赵星把酒一口喝下。
“我这人有天不亮就练武的习惯,所以清早爬起来准备去后院打套拳。结果刚走到走廊,却看见那厮鬼鬼祟祟的在墙角蹲下翻什么,我伸头一看,你和这位睡得正熟,他却从箱笼里翻出一个钱袋子准备走,所以我当即大喝一声把你们叫醒,然后下来抓这无耻蟊贼。”
“此番多亏长庚兄仗义相助,丢了银钱是小,只是袋钱是我家中堂祖母的一番厚爱,若是我从此再也不知道堂祖母做过这么一件爱护我的事,想来我会少了一桩难以忘怀的往事,这岂非太过可惜?所以我是真的十分谢你。”李钧再为他斟一杯,“我先干为敬。”
仰头喝干。
“我看你除了家中堂祖母厚爱,想来你的妻子也颇为爱护你,还给你塞了那么一大包钱。”赵星是看着李钧又翻出一包钱的,笑着打趣他。
“什么妻子?在下并未娶妻。”李钧莫名其妙的端着酒杯。
“咦?你那包钱之物明明是一方罗帕,边角还绣着桑叶……”
李钧听了哑然失笑。
“长庚兄好犀利的眼神!”
“嘿嘿,过奖过奖,为兄勤于练箭,百步穿杨不在话下,更何况看一帕子!”
“只可惜那包钱不是什么娇妻所包,而是我家娇气包幼弟所放。”李钧惭愧地说,“不瞒长庚兄,在下在家中乃是庶子,是以手头并不宽绰。我那幼弟乃是嫡子,身边有许多银钱傍身,他得知我要离家千里办差,怕我有什么闪失,非要我带上他的银子。我如何肯拿?只好推却了。”
赵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我那弟弟大概怕我不收,这才叫家中下人偷偷塞于行李里。另一个钱袋也是如此。”家里也只有老太太和堂叔能奢侈到拿剩下的贡缎料子做钱袋子了。
“如此看来你家中亲人感情甚好。”赵星想到他家的糟心事,不由得羡慕,又和李钧喝了一杯,“你们此番是去哪儿办差?”
鸿胪寺的官员出门大多都是去边关办差,通州通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往北是汾州,往西是凉州,往东是幽州,南边是京城方向。他们应该是从京城出发的,所以赵星才问他们去哪儿。
王译官不善饮酒,更何况他讲究养生,清早空腹不饮酒,所以只喝了一杯就不饮了,此时倒是接话:“我们要去汾州灵原县办差,将物资和仪仗等物送到。”
“咦,你们也是去汾州灵原县?”赵星瞪大了眼睛,“我和另外两位校尉也是去汾州的灵原县,就地组织护军保护新建立的胡市安全,防止胡市上有人寻衅滋事……”
王译官一听马上笑了,连忙拍了拍李钧的肩膀。“李小弟,看你运气多好,你这番还没有上任,就遇见以后合作的上官了。”
王译官指了指李钧:“赵大人,这位是专管胡市的都亭驿行人,如今刚刚上任,怕是再过个半年就要被正式调去汾州边境驻地为官,到时候你们就要经常见面了。”
赵星听了这般凑巧也是意外,直呼天意,又喝了几杯。
李钧一边喝酒,一边在想,到底羯人和汉人到底有什么纠纷,不但鸿胪寺又加派人手物资去灵原县,而且还从中军点了郎将和校尉去灵原县就地组织护军。
他见过羯人们,知道他们性格相当忠厚耿直,加之多年来生活困苦,所以随遇而安已经成了他们的处事原则,是什么情况引起的纠纷呢?
王译官啧着舌看着赵星和李钧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几瓶酒下去,两人只动了点小菜,大部分时间是在闲谈和喝酒,而且两人经历颇为相似,赵星也不是嫡长子,他母亲是他父亲的续弦,在家中颇受嫡长子的气,所以蒙荫进了军中,本身家里也是勋贵派,还是将门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