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缨秀眉紧蹙,谢星阑继续道:“当时城外有叛军,还有瘟疫,城门严防死守,是绝不可能放人出去的,且一旦出去之人,若不能证明自己没病,是再也不能回城的,但定北侯那次,却是拿着太后的手谕,畅通无阻地趁夜离开。”
秦缨疑道:“他是去调兵?”
谢星阑摇头,“他只带了一队轻骑,不可能是调兵,且回来之时,人数也没有多大变化,据那老兵说,最多多了两三人,这自不可能是调兵。”
秦缨面色沉凝起来,有些奇怪地道:“定北侯,怎么又是定北侯,当年他身为北府军主帅,又怎么能在皇帝遇刺之后出城去?”
谢星阑听出不对,“他们府上还有何事?”
秦缨一定神,将老定北侯杜渊与姜太医一家之事道来,“我们在慈山,是知晓此事的,回京之后便未深究,但这些日子,我听的看的,都几乎可以肯定,姜太医救的人定是杜渊无疑,而也只有杜渊这样活生生的例子在跟前,肃宗陛下才能相信姜太医是真的医术高明吧,如此才说得通……”
谢星阑微讶,也未想到还有如此一节,顿时道:“这般说来,当初明嫔案子发生之后,定北侯府竟然没有帮救命恩人一家?”
秦缨摇头,“许是没有办法帮。”
说至此,她忽然道:“不过姜太医的女儿,似乎被充入教坊为舞姬了,当初查双喜班的案子,我便遇到过一个名字被除去的舞姬,此人天赋绝艳,很得主子们赏识,但奇怪的是,有关她名字的记录都被抹去了,当时想来只以为是书页遗失,但前日我帮了卢月凝一回,又听到了此人事迹,再想到你说的定北侯未帮,不免怀疑,是有人故意抹除了有关此人的记载,但我又听汪太医说,这唯一的女儿,入宫不到两年便死于非命了。”
虽未觉此事与两家的案子有何关联,但如今又一谜团横在二人心底,自然下意识想要探究一番,秦缨道:“按照年岁,那位吴老太医,应该与姜太医共事过,前次我与他相谈甚欢,说不准他知道姜太医家的事……”
谢星阑沉眸道:“他们一家的命运的确令人唏嘘,你想知道,便去拜访看看,至于我这边要如何探查,你不必担心。”
秦缨颔首,又看向手中信纸,“定北侯那个时候出城,能去做什么?难道是去找什么救命治伤的良药?可当时太医院都在丰州城内啊。”
谢星阑若有所思,“那时冒险出城,定是为了大局出发,不一定是救命治伤,但能拿着太后的手谕,一定是对皇室彼时的处境有益。”
秦缨轻喃:“处境有益……彼时能做的,不就是稳定军心,等待各处忠于皇室的驻军增援?奇怪了,定北侯偷偷出城又回城,那我母亲去探望陛下,应该是在定北侯回城几日之后……”
说至此,她语声一扬,“难不成?我母亲被害的原因,与定北侯出城的目的有关?”
谢星阑乌瞳微狭,眼底锋锐起来,“但定北侯当年所带之人,皆是他最为亲信之人,很难查清楚他为何出城……”
秦缨唇角紧抿,“但我还听爹爹说过,说肃宗与岱宗两位陛下,对定北侯府都颇为倚重,但到了贞元年间,陛下感激太后养育之恩,便格外倚重了郑氏,倘若当时有何要事,太后和陛下为何不让郑氏去办,而要定北侯去办?”
“等等……”
秦缨忽然挑眉,“那守军说,当时定北侯只拿了太后的手谕?”
谢星阑颔首,秦缨立时问:“那陛下呢?他就算染了病,受了伤,但只要意识清醒,应该拿他的印信才对啊……”
谢星阑呼吸微沉,“或许,陛下伤的极重?”
秦缨心跳的有些快,“伤重便该传太医去诊治,又为何出城呢?回城时多出来的那几人又是何人?而我母亲去探望陛下之时,说陛下只是染了瘟疫,并未提伤重。”
见谢星阑拧眉沉思起来,秦缨弯唇道:“罢了,得用证据推断,如今,还是先想法子摸清楚定北侯到底去做了什么为好。”
谢星阑点头,“你放心,我已安排了自家人手。”
他定了定神,又将要肃清科场与查那薛氏神医道来,秦缨知道肃清科场,是因为方君然钻了空子高中入仕,对大周而言颇为耻辱,而那薛氏神医一事,她倒是没想到谢星阑真的派人去细查了。
谢星阑道:“底下人来禀报了两次,第一次只查到那贺神医两代人都在薛氏为府医,很得薛氏一族信任,但第二次便有些古怪了,说沁州当地有传言,道薛氏一族受了诅咒,时不时便有人得一些古怪的疑难杂症,这才要将贺神医两代人都留在府中。”
秦缨听得莫名,“诅咒?”
谢星阑摇头,“多半是什么见不得光之症,不愿道与外人听,外面人好奇,便编出了各式各样的说辞,这才越传越离奇了。”
秦缨点了点头,也做此想,不由道:“那此人必定知道永宁患了何病。”
见她语气笃定,谢星阑顿时眯了眸子,又耐着气性,四平八稳地道,“自然,若是去问崔慕之,或许能有答案。”
秦缨眼珠儿微瞪,咂摸一番后,忍不住笑了出来,“咦,这好端端的,哪里来的酸味啊?”
……
秦缨既有心弄明白姜仲白一家到底是怎么回事,离开金吾卫后,便果真往吴老太医府上去,一路到了仁安坊吴府,秦缨径直上前叫门。
小厮开门见是她,忙进内院通报,没多时,秦缨便见到了鬓发花白的吴若谦。
“吴老先生,我果然又来麻烦你了。”
吴若谦笑呵呵地请秦缨落座,“县主又来问防范时疫的法子?我听说京城城外的灾民,已经有往北面回乡的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