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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第1页)

星期五,沙拉很早就醒了。今天有单车课,沿着街区往下走几步就到健身馆了。那家健身馆也是沙拉选择这栋20世纪80年代的老房子的原因之一。上完单车课,她步行回家。在家里一边吃酸奶和冰蓝莓,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早间脱口秀、季节美容新趋势和明星访谈,那个女演员从布隆迪领养了一个孩子。随后,她检查了电子信箱:有一封邮件是维拉发来的,维拉是露露的朋友极力推荐的婚礼策划师;一封是百货商店发来的,提醒她下周参加员工大会;还有一封是她的朋友莱克西发来的邀请函,莱克西搬到了布鲁克林郊外,请她星期日到自己的新住处去吃早午餐。

她冲了个澡。上完单车课,头发一团糟,她得用洗发水洗一遍,还要把头发吹干。否则,湿着的时候还好,头发一干,就会乱成一团,既不卷也不直,四处乱翘,惨不忍睹,所以必须打理。于是,她洗了头吹干后,把它梳理通顺。好多了。她刷了牙,又提醒自己记得跟牙医预约时间,她对牙齿增白很好奇。接着,她七手八脚地涂了口红,擦了乳液,喷了香水,又画了眼影。她得化点儿淡妆。这是成人的义务。

她穿上套装,觉得太正式了;换上牛仔,又觉得太不正式了;于是干脆穿着便西装:中庸之道。便西装上的扣子钉得不是地方:她系上又解开,解开又系上。解开像搔首弄姿的办公室荡妇,系上又像循规蹈矩的犹太人。她最后决定还是循规蹈矩的好。她戴上手表和项链,然后又戴了一条项链。第一条配着一枚S形的银坠子,另一条配着一枚未抛光的绿松石,是露露送她的礼物。她穿上鞋子。鞋跟太高了,她又换了一双。她对着挂在卫生间门后的镜子照了照。还不错。

会议在市郊卡罗尔的公寓里召开。沙拉不应该慢条斯理地查看邮件来着。倒不是晚了,而是不怎么早了。她不喜欢通勤车只能在那么远的距离往返,而且车上没有坐垫,因为可能被临时征用当救护车,而且还会在星巴克门口随时停车。沙拉坐在计程车里看了看手机,又收了一些邮件,都是提醒她记得干这干那的。她随身带着一支自动铅笔和一个小便签本,于是就做了一些笔记。把需要做的事情写下来会让她记得更牢。她得给她的朋友斯蒂芬妮发一封e-mail。斯蒂芬妮是一家大型奢侈品制造商的艺术指导,沙拉要制作“按时出席卡”和邀请函,需要向她咨询关于凸版印刷的问题。有人告诉沙拉可以到邮局去定制邮票,票面上印刷什么内容你说了算。她很喜欢和丹去伊斯坦布尔旅行时拍的一张合照,想着制成邮票肯定很漂亮,可是她需要看到邮票的规格。

会开得富有成效。有个叫伊丽莎的研究生也来参加了。她说话漫无目的,啰里啰唆,又说不到点子上。他们一边喝着茶,一边聊着市区现有的教育充实计划。沙拉花了几个晚上对这些计划做了充分的调查。她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电脑,丹坐在她身边,腿上也放着电脑。沙拉提到了几家她认为可能会有帮助或者做得不错的机构。

“瞧!”卡罗尔说,“我就知道你什么都懂。我就知道她什么都懂。你是个奇才。”

他们聊了九十分钟,最后对伊丽莎冗长枯燥的东拉西扯置若罔闻。后来,卡罗尔要去她儿子的学校开会,沙拉要去和菲奥娜共进午餐,会议才结束。沙拉是上大学的时候认识的菲奥娜,只不过菲奥娜后来转学去了帕森设计学院,后来成了一位珠宝设计师。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她看上去就是那种靠设计珠宝谋生的女人:名副其实的鹰钩鼻,两只胳膊长得像翅膀,金色的头发湿漉漉的却很整洁,特别喜欢奇装异服,包括头巾帽和带袖的皮短披肩,而且每根手指上都戴着不同颜色的戒指。菲奥娜替服装业的一家巨头打工,负责设计样式繁杂、五光十色的珠子项链,还有用人造珍珠和羽毛制成的发饰。他们的产品都是均码,谁都能用。在孟加拉国加工后,运回本国商店销售,售价卖到98美元。沙拉想让她帮忙设计对戒。

菲奥娜选了一家距离办公室不远的餐馆。她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前后一共一个小时,在那种地方上班就是这样。沙拉到餐馆的时候,菲奥娜已经坐在餐馆前的长椅上等着了。只见她穿着简洁大方的白色扣角领衬衫,每颗扣子都钉在最合适的地方,最上面那颗没有扣,所以看上去像凯瑟琳·赫本,而不像在卖弄风情。她站了起来,沙拉不由再次为她的身高和美丽惊叹。

菲奥娜看上去有点儿像英国人。她的确是个英国人。她叫了一声:“沙拉!”她的口音真好听。

“嗨!”沙拉踮起脚尖,在她每侧面颊上都吻了一下。

共进午餐有点儿违背常规,因为沙拉和菲奥娜见面通常都是在派对上。菲奥娜这样的女人,经常会接到某种派对的邀请,而且她总是会叫上沙拉同去,每年至少会一起出去好几次。一次是一位共同的朋友举办的后时尚秀庆典,那位朋友跟她们在同一所大学读书,现在已经声名鹊起,巴尼百货销售的不对称礼服的标签上,绣着她姓名的首字母;还有一位社会名流为一家在哥斯达黎加植树的组织举行的募捐会。沙拉很喜欢受邀去参加这些活动。偶尔干点儿不务正业又特别刺激的事挺有意思的。而且菲奥娜在这些派对上应对自如,连带着沙拉也感觉很自在。和菲奥娜在一起,沙拉觉得自己像是变了个人。她知道这有点儿无聊,也知道这是装腔作势,可还是很喜欢。

她们聊了几句出现在各自生活里的男人和死板的工作规定。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菲奥娜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于是,沙拉和往常一样,开门见山,径直说起了结婚对戒的事。

沙拉话一出口,菲奥娜就拍起了巴掌,一下、两下、三下。“当然了,我的天,这可是我的荣幸。我简直不敢相信你要我来做。”她说。

“是吗?”沙拉松了口气。“我还担心你生气呢。”

“怎么会生气,说什么傻话。”

“当然,我会付钱给你的,你要花时间,还要找材料,还有那么多事。我只是喜欢特别的东西,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

菲奥娜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我知道怎么做了。你的用玫瑰金的,丹的用纯银的。或者铂金?还是铂金吧。”菲奥娜从包包里掏出一个小卷尺,绕在沙拉的手指上。

“你不知道这对我的意义有多重大。”沙拉说。

“我们要搞点儿精致漂亮的东西。”菲奥娜说。

菲奥娜的办公室距离沙拉父母的住处不远,沙拉决定顺道去看看。爸爸不在家,但是妈妈肯定在家。她们有很多事要谈。再说了,要是妈妈知道她就在附近吃饭却没有回去看看,肯定又是一番长篇大论。她可不想听妈妈唠叨。沙拉送菲奥娜回到办公室,互吻面颊后道了别,又说好多联系,常见面。

菲奥娜办公室楼下是他们公司一家连锁店。沙拉信步走进去。音乐的音量刚刚好,店员的推销力度也刚刚好。店里有一张台子,台子上摆着几件款式简单的羊毛衫,颜色各不相同,感觉像秋天的色调——深橙黄色、橘黄色、巧克力色、青苔色。沙拉选了两件。穿着很合身,又很轻,而且买两件更便宜。她不喜欢纸购物袋,总是随身携带一个小巧的棉布手提包,折叠起来放在包包里,也不占地方。买好单,她把手提包拿出来,店员用纸巾把羊毛衫包好,又用贴纸封上,给她塞进手提包里。手提包很轻,因为羊毛衫一点儿重量都没有。

这会儿天气暖洋洋的,不过她知道晚上会有点儿凉。再过几个小时,她就会很庆幸自己带了便西装。到时候她应该在回公寓的路上,不过不管她在哪儿都会觉得冷,别看现在还有点儿出汗。听说有人往腋窝里注射某种东西,可以防止出汗。她觉得两条腿有点儿酸痛,因为早上去上了单车课。她原本打算经常去锻炼,可是没能做到,现在有点儿生疏了。

沙拉朝东走去。阳光太灿烂了。她担心太阳镜会让她脸上留下一道黑白分明的印子。不过,要不了几个星期,她就该盼着能晒晒太阳了。她讨厌冬天。她一直想着举行婚礼之前和闺蜜们去度个假:阿美娜、菲奥娜、梅雷迪思,当然还有罗伦。可以去佛罗里达或者墨西哥,甚至可以考虑巴哈马,要去那些低俗(热带饮料盛在大得离谱的玻璃杯里,还有各种舞蹈比赛)和奢华(豪华餐厅、可以按摩的地方)相互交融的地方。她昨晚本来想跟罗伦谈谈这个计划,觉得罗伦可能知道去哪里最好。罗伦看过很多杂志。她本来想好好跟罗伦聊一聊婚礼的事,可是最后没聊成。她们聊着聊着就偏离她原本希望的方向了。

她一直了若指掌的罗伦突然变得很神秘。世事多变,当然了,总归会变的。人们长大后,开始对新事物、新朋友感兴趣。世事难料,大家都在变,只是大多数人意识不到而已。不过,罗伦是她人生必不可少的部分,她也是罗伦人生必不可少的部分。她很清楚这点。不管这些年世事如何变迁,这点是谁也改变不了。

她们争吵过,也产生过隔阂。她们住在一起最开始那几年,是罗伦想要自己的独立空间,每次叫她一块儿吃晚饭她都不高兴——总会有某个男生。后来,盖比出现了,罗伦把盖比当作自己的生活中心。沙拉曾经很妒忌盖比,不过都过去了。她现在还是不断邀请罗伦出来见面,给罗伦打电话。罗伦也不断赴约,不断接她电话。她们在一起很快乐,谁也离不开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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