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到商场去轮了好几个班。有个长期雇员走了,商场没有再招聘人。沙拉不介意上班,事实上,她挺喜欢有事可干,因为她把很多任务都推给了维拉:找帐篷、订蛋糕、核对邀请名单、检查反馈卡、制订户外灯光方案。
这段时间是零售业的停滞期,却是他们商场的高峰时期:为了给圣诞节战利品腾地方,人们把曾经视为宝贝的东西拿到商场出售。特别是装满书的纸袋子,此外还有:花瓶、不要的枕头、灯、相框、即兴画作或古怪的雕刻品。粉红销售是她的主意,过去两年里显示很成功:商场变成了一片粉色和红色的海洋,向情人节致意。她把粉红色锡纸包裹的巧克力之吻倒进布伦科玻璃碗标价四百美元,把玻璃碗放在收银台上。展销第一天,一名室内设计师走进来,一口气预订了价值两千美元的东西。她告诉沙拉,这是替一对住在艾普索普的夫妇预订的,他们装修别墅套房,要给自己十几岁的女儿布置卧室。
沙拉还要给丹买一套无尾晚礼服,要跟未来的婆婆商量星期日下午的婚后下午茶怎么安排,她想安排在公园大道南那家小餐馆的花园房里,房间很雅致,而且有天窗。为了减掉手臂上的“蝴蝶肉”,她还买了一个十磅重的小哑铃,每天早上两条胳膊各举六十次,然后再去冲澡。还有蜜月调查:她试图找出一年当中最适合去博茨瓦纳的时间。现在在看罗曼·拉什的著作。
商场人手不足,她知道他们需要她,但是今天她碰到了更重要的事。她给商场打电话,告诉雅各布她下午不去了。雅各布有点儿慌张,不过她很不耐烦,第一次觉得“拜托,那只是个商场而已”。平时如果她感觉到他们需要她,就会产生满足感,现在她有点儿手足无措,无暇去体会这种感受。
然后,她给丹打了电话。她一边打电话,一边神经质地沿着三十九号街走来走去,在免费报刊亭和消防栓之间踱来踱去。一个锡克教徒似的店主狐疑地盯着她,她冷冰冰地回视过去。丹正在准备下周去海牙的重要讲话。他工作的时候他们从来都无法畅谈:要么就是嗯嗯啊啊,要么就是默默点头。于是她挂上电话,给罗伦打了过去。
几年前,嗯,十多年前了吧,一月份的一个夜晚,她们喝多了酒。纽约上城区到了肃杀的冬天除了喝酒还能干什么。当时她们在别人家参加派对,派对结束后,她和罗伦步行穿过灯火通明的校园。安全专用电话那蓝色的光芒让人安心,大片的灯光让坏人不敢轻举妄动。她们十分自信地走在校园里:积雪融化,水面结了冰,到处都很滑,可是她们喝得太多了,根本没在意。罗伦突然脚下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跌了个屁股蹲儿。
“啊哦!”她叫了一声,然后哈哈大笑起来,笑得涕泪横流。倒不是因为摔疼了或者觉得丢脸,而是因为冻的。当时的情况特别好笑。
“答应我,”罗伦后来说,“你要是我闺蜜,咱俩要是闺蜜,那就说好了:从现在开始,不管谁在冰上滑倒,另一个也得滑倒。”
“为什么?”沙拉问。
罗伦当时回答说:“因为咱俩要同甘共苦。”似乎有点儿道理。
电话拨过去,才响了一声,罗伦就接了起来自报家门:“你好,我是罗伦·布鲁克斯。”那么简单生硬,那么专业。
“伦伦!”沙拉说,“伦伦,我在冰上滑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