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风这时已知他是世外高人,自己性命惟有悬在他手,恭敬道:“是,前辈。”
白发老人拇指沾着真武剑,照准诸无神的面门,相距三尺之外,缓慢移动。
过了一盏茶时分,真风方才看得出来:“他是在划圈!这,这岂不是太极剑法?”
然而太极剑法虽是以慢胜快的高深剑术,却那有此等慢法?这样慢的剑法,又如何能够克敌制胜?对方一刀砍来、一枪刺来,自己又如何能挡架?
却见诸无神宛如泥塑木雕,站在当场,双目定定呆住,任由白发老人剑尖在自己面前划圈,竟是既不移动,也不说话。
真风见白发老人划了大半个剑圈,剑圈极小,直径不过小半尺,却越看越是惊心:“想不到太极剑竟有如此精致玄奥的变化,竟能臻达这个巧夺造化的地步!”
足足过了三顿饭时候,白发老人一个剑圈才堪堪划完,拇指一松,真武剑呛啷跌在地上。
真风得见绝世的武当神剑,又惊又喜:“这前辈定是武当派的前辈高手!他的剑法,非但连太虚师叔祖也是远远不如,恐怕连三丰祖师也……”翻身跪倒,拜道:“弟子真风拜见前辈。敢问前辈高姓大名?”
“卜”的一声轻响,诸无神的脸孔穿了一个比拳头稍大的大洞,只余下额头、脸颊、下颚等部分,洞孔浑圆无暇,透破后脑而出,可见天日。那声轻响,却是诸无神的五官连着后脑,圆圆一块跌在地上的声音。
直到如今,诸无神的身躯仍是直挺挺的站着,屹然不倒。
白发老人缓缓道:“我以往在人间的名字,叫胡蝶梦。”
——完——
后记
一、人物
一、一
我的武侠小说写的是人,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有些是古人,有些是今人,有些是我认识的人。我尽量把他们赋予各式各样人类的感情:风流、贪婪、骄傲、痴情、天真、狠琐、泼皮、无耻、虚荣、自卑、正直……就跟你和我、跟世界上绝大部分的人一样。
武侠小说的武功和情节可以天马行空,但是人物性格却不可以脱离现实。今日流行的武侠作家笔下的超级英雄杀人不眨眼,女人主动投怀送抱,武侠小说变了****小说,我不能接受。人必自侮而后人侮之,我想,武侠小说一直被“高级人”看不起,是很有道理的。
一、二
贺兰客奴、龟蛇二将、爆裂天君、白底洞主人、戚长光、衍圣公、孔学之、胡若梦、梁山伯、祝英台这些人物都很“古代”,我写他们时,想到的尽是《史记》,真风以剑刺衣一幕,完全是《刺客列传》的翻版。我读到豫让、高渐离、荆柯、李牧、项羽、李广、李陵的生平史事,常常掩卷黯然;到了自己写小说时,不自觉把他们的风骨写了出来。这些人,在现实生活我没有见过,不过,在历史中他们确实存在过。武侠小说写的正是古代的人,古代的事。
一、三
我心目中的白鹿洞主人是一个大教育家,写的时候,心中一直想着钱穆。他“手空空、无一物”创办了新亚书院,苦心孤诣“为往圣、继绝学”,这种“悠久见生成”的广大胸襟,令人好生敬慕。白鹿洞书院说的却是英国的伊顿公学,全世界最贵族的寄宿学校,李光耀、彭定康、诗人雪莱、英国第一任首相华普尔、十九世纪大政治家格累斯顿均是伊顿学生。据说早上六时要起床、叠被,折得四方起角,跟军营的士兵一样。再洗一个冷水浴(英国的冬天!),锻练体魄及意志。威廉小王子入了伊顿念书,真怕他熬不住。
白鹿洞主人的弟子戚长光是军人,新亚书院的新儒家门徒许多从商。这自然不是件巧合的事。
一、四
朱五只在《魔界转生》出现过半集,当时我的写作技巧还很稚嫩,他竟是读者最喜欢的角色。出版社的老板是个大忙人兼媒介大红人,我很少机会见到他。想不到有一天,他居然捉着我问:“朱五会不会复活?”
我没有答他。
朱五是个最骄傲的人,我偏偏把他放在最屈辱的处境:命不久长、深爱的女人偷汉、杀死自己全家、为天下人所不齿。他骄傲得甚至不屑自杀。金庸笔下白自在的骄傲,是自大;慕容复的骄傲,是要面;朱五的骄傲,是狂猖。自杀是逃避,所以朱五不屑自杀。然而,他不是侠士,也不是超级英雄。
我后悔没有把朱五的故事写长一点,深入一点。我写《魔界转生》时,只是玩票性质,短篇短篇试试看,在杂志断断续续连载,足足写了一年。直至写《异域妖姝》时,才有了通盘故事大纲,决心大事发展这系列故事。可借,这时朱五已经“死”了。
《异域妖姝》其实是这个系列的第二集,不是第三集。只是我觉得《真龙之珠》比较刺激,为着市场关系,硬把二本次序调转,出版后又后悔,假如有机会修订再版,一定要将颠倒了的次序再颠倒回来。
一、五
整个玉皇朝上下都是我认识的人,谁是谁不用说了,我自然有将他们的性格夸张了,戏剧化了。胡蝶梦当然算是玉皇朝的人。
胡蝶梦是许多人的混合体:男孩子很多是电脑狂、蛀书虫、漫画迷、电影痴,沉溺于某种嗜好。他们可能是盖茨级的天才,却大都很内向,不懂得与异性交际谈话,反而常常给异性玩弄于股掌之间。大家在社会上一定见过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