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子在旁边那张床上睡着了,大概是哭累了,就像个婴儿一样。
“咝咕噢噢噢噢噢噢咿。咝咕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咿咿咿咿咿!”
已经得到了护士的特别许可,肉子可以在这个病房过夜。
刚才她还在嚷嚷说,还是第一次睡床呢,可刚躺下才几秒钟,就开始打鼾了。怎么看都不像那个几分钟前还莫名其妙“哇啊啊啊啊啊”地号泣着的人。
肉子从家里给我带来了好几本小说,全都是已经读过的。《月亮与六便士》(1)《蟋蟀》(2)《孤独及其所创造的》(3),还有运动会时借来的《峠》(上)。
把《峠》(上)借给肉子的老爷爷说“很适合你,就给你吧”。“适合”《峠》(上)的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这还是我最近才读过的。
既然是肉子给我带书过来,肯定是这么选的吧:“给小喜久带几本书过去好了!啊,我认识这本书,这本我也见过!这本也是!”
既然“认识”和“见过”,就代表我已经读过了啊,当然她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的。
虽然我喜欢把同一本书反复读好几遍,但刚翻了几页就作罢了。我打开了摆放在床边的电视机。反正也交过住院费了。能用的东西不好好享受一下就是浪费。
就在这时,我手一滑,遥控器掉了下去。哐啷一声,遥控器滑到了旁边那张床底下。
“糟糕。”
我刚脱口而出,就回想起和老佐,还有大家一起分享牛板腱的滋味。那味道真是“厉害”。
想起这一幕的瞬间,泪水就扑簌地流了出来。
自己都吃惊了。
这种情绪并非悲伤,也并非感动。但是,我仿佛在与一种无从知晓、过分庞大的事物对峙一般,胸口颤抖不止。
我被某种力量震慑住了。
在肉子的面前,我表现得冷静到让人害怕。而现在,我终于哭了。泪珠接二连三地滴落,就像窗外的雪花一样。
“其实呀,我本打算连汉字都用一样的,就叫菊子算了。不过,我去开户口的时候,偷偷把汉字换掉啦。这点小事,没人会介意的吧?喜久子。写作‘喜悦长久的孩子’,读作喜久子!”
说完这段话,我的妈妈就哭了,她现在就躺在我身旁,鼾声大作。
今天,是圣诞节。
(1) 英国作家毛姆作品。
(2) 日本作家太宰治作品。
(3) 美国作家保罗·奥斯特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