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秦执年才把霍无羁脸上的血擦拭干净。
他重新将那颗头颅放回木箱,颤颤巍巍站起身,开始脱他身上的官袍。
“太傅,这是何意?”霍珩意识到不对,连忙起身,三两步跑过来,攥住秦执年的手,不让他继续。
秦执年挣不开,抬头看了一眼来人。霍珩一身明黄,脸上带着三分急切,仿佛真的很担心他。
曾几何时,他也曾为他自豪过的。少年天子,何其张扬,却是他秦执年亲自教出来的。
可现在,他有些不认识他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变了,变得不再一心为民。满心思都是想着如何戕害忠臣良将,生怕别人夺走了他在百姓心里的威望,更是不断臆想旁人会夺走他的江山。
尽管如此,秦执年还是没有放弃他,还是尽他所能的劝诫他。
就连刚才,他甚至以为,只要他劝诫时间再长一点,霍无羁或许会免遭劫难。
直到林琅提着霍无羁的头颅上殿,他的心彻底死了。
秦执年冷眸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眼睛,说了句:“辞官。”
“不可。”霍珩攥着他的手更用力些,秦执年只觉得他的腕骨都快被他捏碎了。
“不可啊,君父。”霍珩脸上的急切更甚。他这次,是真的有些着急了,甚至连君父都喊出来了。
这个称呼,霍珩在初登大宝的前三个月喊过他。而今再次听到这个称呼,秦执年神色逐渐恍惚起来。
霍珩见状,眼底闪过一抹喜色,他松开手,低声劝说:“君父,朕离不开你的。朝堂亦是离不开你。”
只一瞬,秦执年的神色又恢复如常。
他抬臂擦了擦眼角的湿润,说:“陛下,臣已经年迈,朝堂的上的事,老臣实在无能为力了,还请陛下,容臣归乡。”
秦执年将他堵在御书房,霍珩心里本就窝着一股邪火无处发泄。而今,秦执年又执意要走,半点不顾及他们的师徒情分,脸上的愠色再也遮掩不住。
“哼,什么年迈,全都是借口。太傅不过是在怨朕杀了霍无羁罢了。”话落,宽袖拂过案几,上堆积成山的奏章尽数扫落在地。
一旁候着奉茶的小太监吓的直哆嗦,慌张跪下,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生怕怒气骤而转到自己身上。
话一出口,霍珩就后悔了。
秦执年不仅在朝堂上很有威慑力。在世间文人的心里,他也是极有威信力的。当年立储之争,他正是顶着秦执年亲传弟子这一名号,力压皇叔一筹,顺利入主东宫。
而今,当众撕破脸皮,乃下下之策。
他想挽回,又委实拉不下脸去和秦执年求和。他毕竟是天子,金口玉言,岂能受制于他人。
故而,脸色越发阴沉。
秦执年心如死灰,早已没了心思同他周旋,干脆破罐子破摔,说:“是,老臣的确怨恨。”
“朕乃天子,莫不是连斩杀一个藩王都不成吗?他无诏入京,有谋逆之嫌。”霍珩的嗓音无端大了起来,似是要掩饰心中的不安。
“无诏入京?谋逆之嫌?呵,简直是天大的笑话。”秦执年冷哼一声,又说:“陛下当真以为我不知?霍无羁进京时,分明是带了圣旨的。至于圣旨内容为何一夕之间换了内容。想来,陛下比老臣更清楚。”
此话一出,霍珩哑口无言。一时间,他甚至连辩驳的词都想不出。
“至于谋逆,更是无稽之谈。”
“当年,陛下初登大宝,内有党羽之争,外有苍狼压境是臣举荐了霍无羁入朝堂。是他,帮陛下平定了北疆战事,朝纲得以稳固,百姓免遭屠戮。正是因为有像霍无羁这样的人在,西州方才有了而今的国泰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