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四十分钟我才打电话给麦可,因为还没摆脱难过的情绪,我听起来带着哭腔。我不想让他误会我是为了杰克而哭,这不代表我对麦可的感觉有变。
还好,他接电话的时候昏昏沉沉,没发现我的心情不好。
“艾比还好吗?”我问。
“很好,”他的口气就事论事,让我觉得她可能根本就是装病。杰克说得没错,我就是爱指责。
我很快把在WCHI这一天的经历告诉麦可。
“他们最后选了三个人,而我是其中一个。他们似乎很喜欢我,但要等几个星期才知道结果。你知道的,这种程序都走得很慢。”
“恭喜,看来他们已经敲定你了。”他打个哈欠,我猜他应该瞥了一眼床边的时钟。“还有其他事情吗?”
我觉得自己像个在市议会上报告的官员。“没了,差不多就这样。”
我没提起杰克,没什么好说的。但一时冲动,我问了个问题。
“麦可,我是不是很难相处呢?会动不动就指责别人吗?”
“什么?”
“我可以改的,我可以学得更温柔、更懂得原谅。我可以打开心房,分享更多心事,我真的可以。”
“不用,完全不用,你已经很完美了。”
酒店的加大床铺仍感觉很狭小。想到杰克和他未来的妻子,想到麦可和艾比,我睡不着了。我侧躺在床上,努力不让自己去想面试,还有我虚报已经跟母亲和好的事。
黎明曙光初现,我换下睡衣,穿上紧身运动裤。
手插在口袋里,沿着芝加哥的环湖步道前进,思索我的未来。要是我真得到这份工作呢?我可以一个人住在芝加哥吗?我连单身的朋友也没有,因为杰克也要结婚了。
我看到一男一女朝着我走过来,女的很漂亮,有红褐色的头发,男的穿着博柏利的外套。他肩膀上坐了一个可爱的幼童,如果能交换他们的人生,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我的心思飘到母亲身上。似乎整个宇宙都在跟我对抗,先是桃乐丝力劝我跟她和好。然后,这份该死的企划书让我觉得要把功课做完,昨天晚上杰克才说“不要放弃我们爱的人”,我对母亲的指责是否太过分了?还来不及细想,这个念头就跳出来了。
心中思绪杂陈,失速而狂乱。我看到母亲微笑的模样,但一直到她看着鲍伯,才流露出真诚。我看到家里改建的时候,每天早上她都站在客厅的窗前,等他的卡车来,然后冲到车道上迎接他,给他一杯咖啡。我听见她的笑声从门廊上传来,鲍伯已经完成一天的工作,他们坐在那里喝冰茶。我看到她靠过去,仿佛他说的每个字都是诗句。
她爱他,不论她有什么缺点,当母亲或当朋友她都有做不好的地方,但我的母亲全心全意爱着鲍伯。
现在我明白了,愤怒的外衣其实是拼凑而成,织入的情绪也包含了恐惧。目睹母亲爱上别人,真的令我胆战心惊。因为在年轻的心里,她爱鲍伯表示她对我的爱就减少了。
我停在混凝土平台上,凝望眼前那一大片将我与母亲隔开的灰暗冰冷的水域。风打在我脸上,我开始流鼻水。过了广阔的密歇根湖,在底特律的郊区,母亲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