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樾在薄毯尽头蹲下,扫了一眼膝下,见一红色的脂粉盒格外精致,便拿起朝她晃,“依依,喜欢这个吗?”
依依看了一眼那花花绿绿的图案,皱了皱眉,这时,裴樾跟前有一物引起了她的注意,她飞快往前一爬,最后抓起一只狼毫,狠狠往宁晏跟前一戳。
宁晏看着气势勃勃的女儿,哭笑不得。
依依见母亲笑了,很高兴,又折了回来,拿着笔戳了戳那脂粉盒,然后抬起水濛濛的眼看着裴樾,裴樾只觉这小婴儿格外有趣,替她把脂粉盒打开,里面是一盒胭脂,依依拿着狼毫往里头一戳,带出一大片胭脂,往薄毯上随意划了几笔。
朱笔朱笔,可是皇帝才能用的。
众臣倒抽凉气。
裴樾倒是浑不在意,将小小的依依抱了起来,“等你长大了,哥哥教你认字。”
衡哥儿一听太孙跟他抢妹妹,趁其不备,把依依给夺了过来,抗在肩上一溜烟不见了,宁晏和燕翎跟在身后追,好好的抓周宴闹得鸡飞狗跳。
宁晏发现依依不喜欢玩具,索性无事便读书给她听,依依竟然听得入神,燕翎则跑去市集,将市面上好看的连环画和画本子买来给依依瞧。
依依对读书竟然有超乎寻常的兴趣。
每每填饱肚子,便指了指东次间的书架,示意宁晏给她读书,宁晏乏了,将她扔给燕翎,燕翎靠在炕床上,将女儿搁在怀里,给她读了几本画本子后,嗓子又干又痒,不想读下去,便与依依商量,
“依依,你瞧,天黑了,咱们该歇息了,明日再读好吗?”
依依瞧着廊庑外暖黄的灯芒,摇了摇头,吐字如金,“继续。”
燕翎无奈,寻了一本《九章算术》,
宁晏看了一眼那封皮,失笑道,
“你莫要欺负她,她哪听得懂?”
燕翎气得牙痒痒,“这不就是绕昏她的头,让她好睡觉么?”
依依睁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着父亲,带着明显的期待。
燕翎随意翻开一页,觑着镇定的女儿,心里有些虚,却还是清了清嗓子,一字一句读,
“今有共买物,每人出八钱,盈余三钱;人出七钱,不足四钱,问人数、物价各几何?”
宁晏趴在一旁瞧女儿的动静,却见依依眼珠儿微微转动了下,然后没有了反应,
她捧腹大笑,去夺燕翎的书,“你别读了,她听不懂”
燕翎非不,字正腔圆往下读。
少顷,衡哥儿打祖父那头回来,一听到算术头都大了,将燕翎手中的书给夺走,扔去了老远,燕翎把女儿交给宁晏,追着他揍了一顿。
燕翎以为这一回把女儿给制住了,不成想某日他趁着女儿午睡,悄悄步入内室,将宁晏轻轻吻醒,二人正难舍难分之际,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戳在他手肘,他吓了一跳松开宁晏,侧眸一瞧,正见三岁大的依依,捧着那本《九章算术》,眼巴巴看着他,
言简意赅道,“读!”
燕翎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最后没把依依给绕晕,反而把自己给读趴下了。
依依六岁时,晨起从燕翎习武,夜里掌灯诵书,其定力远在少衡之上,不仅如此,她算筹奇好,总能将入学堂读书的哥哥给问倒,衡哥儿看着那道算术题,一个头两个大,一面牵着妹妹,一面拿着《九章算术》去后院寻爹爹和娘亲。
坐在炕床上的燕翎瞥见儿子女儿拿着一本书沿廊庑行来,顿时头皮发麻,赶忙起身将罗汉床上的宁晏给抱起,“麻烦来了,走。”
只见燕翎抱着宁晏从后窗一跃而出,再纵声跳上屋顶,躲得无影无踪。
衡哥儿和依依扑了个空,依依也不恼面色平静吩咐哥哥,
“明日寻一旧衫给我,我随你去学堂听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