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增濡滑。韩锷一惊,一睁眼,却见那人居然是……夭夭。
他张口结舌,一时说不出话来。夭夭的一张黑俏的脸上在月色下也全是玫红,那红红得热而俏,竟似一团内里的火烧出来才把她那略黑的皮肤给灼红了。只见她轻轻解着韩锷的衣扣,轻轻道:“咱们遇到,就是缘份……老天爷没想果真还给了我这段缘份……你别担心,我知道你是外乡人,但到了这里,总还知道这里的规矩吧?我们,尽可一夜尽欢。过后,绝不添你负累。”
她声音低低的,有一种涩滞饴柔之味。韩锷一动没动,他是听说过这歌儿会的说法的——这歌儿会中最多野合,却从没思量过这事会落到自己身上。可不知怎么,只觉得棚中月下,那夭夭娇俏得如此美好。一切都干干净净,只是两个年轻的充满欢欣的生命。他脑中还迷糊着,夭夭已把一只手伸入他衣内,气息忽急了起来,韩锷觉得自己的皮肤还从没象在她手下这样的光洁饱实过。血在身下一涨,似乎那无形的生命就要在他身子里涨起开来。夭夭的一根舌却已渡入他的口中。舌挽丁香结,韩锷以前还不知道舌头原来还可以如此纠缠打结的。所有的滑腻伴着一丝绮念已在他心头漾开,只听夭夭低声道:“恩哥哥,你怎么这么冷,我可好热呀。”
身下的干柴在轻轻的响,一声一声噼避叭叭地象被被细火所煨轻轻在炸裂着什么,只是要把一些东西从它生命里深处燃烧绽放出来——夭夭忽然轻痛地哼了一声,那一声却似点爆出她一脸的绯红,细汗浸出,象要浇灭那黑洁的皮肤上燃着的火红。韩锷也只想以泉喷瀑涌之式浇灭它,可汗水簌簌而下,浇在夭夭那灼红的皮肤上,却似烫出了声响,一声声只是腻颤……
如果这世上真有什么望气之术的话,那这偏野柴棚外,远远观之,静夜清天中,是不是会看见那柴棚上未燃而燃地烧起一蓬绯色轻红?那却是一个年轻男子第一次的洞烛明天,草木滋荣地在这天地里漫了开去……
……韩锷睡着了,他的脸上还有汗滴,夭夭却没有睡,她侧脸静静地把他看着,口里低声道:“你是个外乡人……可惜你是外乡人,可能还不是个普通人,要是本地的哪家一个平平常常的儿郎,我就冒着浸猪笼也要跟你偷偷厮好下去。但你……不是可以抓住的吧?这世上,什么好的都是只有一刻的吧?”
第五章:青郊射雉常盘马
第二天一早,韩锷醒来时,却发觉柴棚之内,只有自己一个人在。他出来看见小计,小计笑嘻嘻地盯了他一眼,没说什么。韩锷的脸就先红了。
他脑子里还迷迷糊糊的;也不知昨夜所经是真是梦。远处还有昨日畅游还未尽兴的小伙儿姑娘们一早就唱起的歌声,远远的传来,韩锷侧耳听去,只听得有的歌儿歌声腻软,似涉狭邪,似乎那歌者还在彼此腻缠着昨夜的恩情。他默察自己身体,然后脸色更是一红,原来昨夜所经,多半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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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夭,夭夭现下到哪里去了?——要是与别的女子有了肌肤之亲,韩锷也许马上就会想起一些担负,一个了局。但,夭夭似乎不同的。这个花儿会也只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一个青春纵情的机会吧?如果她真要跟自己走呢?韩锷唇角微笑地想:那就带她走吧。他不敢跟谁说一生一世。但,那一种相伴真的很好,也许这才是自己真的想要的吧。
小计忽道:“锷哥,咱们该牵着马儿去饮水了。”
韩锷嗯了一声。不远就是一条小河,不过两里开外。韩锷与小计牵着马儿一路踏着露水行去。所谓一日之计在于晨,田里已有耕作的农人。那条小河相当清澈,因为清早,正是人出门过渡是时候,岸边便三三两两的站了几个人。小计走在前面,先找了一个浅岸给斑骓喝水,一抬头,忽低低一声轻“啊”,面上露出诧异来。
韩锷跟着一抬眼,只见那河水正中,一只小船正向对岸摆去。船尾一个女孩子赤脚坐着,把脚伸入那水中,低头垂眉,肤色微黑,正是夭夭。
她身后站着那个终于舒心畅意把她带走的老兵。韩锷心里一阵迷朦,隐隐的有一种说不出的痛怪。他张了张嘴,想说话,却又说不出什么。他本以为……本以为他的生命会因昨夜而改变。怎么,她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要这么的去?他想开口问她些什么,却张张嘴也不知从何问起。他隐隐记得睡梦中夭夭起身时的一声轻叹:“真好,为什么好的却不见得是长久呢?”他当时情酣意浓,迷朦道:“为什么不长久?我要它长久,它就长久的。”他不知夭夭怎么答的,好象耳中隐约记得她说道:“你真是一个小傻子。”
他怔怔地盯着那船上的女孩儿,船尾的水被她的双足划破,滑顺顺地从她足边掠去。她低着头,似乎什么也没想,唇角一边却似乎含着一丝笑,另一边却微瘪着,象前路茫茫、所有因果都已命定的苦涩。
这一生,这滑顺如水的年纪与滑顺如水的肌肤到底能禁得住多久呢?陇中风俗如此,生生息息,婚婚配配,人世中又有几人真能顺意?顺意后又有几人真能相爱?
韩锷开声正要叫,却见那夭夭抬起头来,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自己,不许他叫出声去。
韩锷一怔,却听岸边忽有一个小伙苦声在唱:
天上的黑云们结疙(呀)瘩地上的庄稼(哈)遭雨打绳捆
(嘛)索绑的背扎了下我俩人犯下的是啥法?
那声音甚为苦情,甚为专执,船尾的夭夭猛地抬了下头,跟着眼看着韩锷,口里忽纵声高唱起来:
清水么打得(嘛)磨轮子里转磨口里淌的是细面宁叫(嘛)
皇上们的江山们乱决不叫我们俩儿的路儿断……
她嗓音极为高亢,杂得有破声,有动于心,唱来别有情慨。岸上众人愣了愣,猛地叫起了好来。那夭夭却并不在意那好,一双眼死死地盯住韩锷,口里唱得决然撒裂,似乎把整个命都豁上去了,人却随着那船儿越去越远,也全然无意折返……
时光荏苒,夏绿也慢慢涨满了天水城墙边上的几颗枣树。这日小计被韩锷逼着正午苦修才罢,已是日头偏西的时候了。这小猴儿跟在韩锷身边,有如上了笼头的野驴子,从小都没被逼出来过的勤奋这时可多少被逼出来点儿了。日日清晨练剑,上午还要读些书,正午时分也不得歇着,被韩锷以“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古训逼迫,要趁着日头好好练习身法腰眼,晚上更要加工课。这些日子下来,人整个都晒黑了,但精神却极健旺,全去了他洛阳城中整日无所事事的小痞子习性。
但他精神头儿即旺,给韩锷惹出来的麻烦也更多。他生性又是爱热闹的,把天水城中上上下下差不多大小的少年倒认识了好有小半城。他又极爱打抱不平,因习练了点儿东西,更是手痒,哪熬得住?加上情知身后有个“天下第一”的大高手在,什么麻烦他不敢惹?什么祸他不敢闯?天水是个小城,当然也就由得他“快意恩仇”,回来还得意洋洋地跟韩锷吹嘘。
他这两日听说羌戎数度入塞,侵扰日盛,烧杀抢掠无所不为。每每合小伙伴说起,一个个都气得咬牙,恨不得立马提刀带枪地杀上边庭去。只恨天水离边境尚远,羌戎一时打到这儿来,要不就给了他扬名立万的机会了。正盘算着怎么窜掇锷哥,如此好马,要去边庭沙场一纵驰骋才是。
这时他工夫做完,一缩脖子,就待开溜。韩锷因他这两天得罪了城里的衙役捕快,那些人正恨得他牙痒痒的呢,不想他再出去惹事儿,看得很紧,余小计早快闷出病来了。在家里,韩锷又不太理他。韩锷在麦积山上石窟中发现了一个古洞后便常驱马去看,回来勤加考究,似跟他的修为相关。余小计原是只要有锷哥说笑,就是天底下第一大畅快事,什么都可丢下的。但见韩锷在做正经事,也不敢搔扰,加之估量锷哥这个人心实,多半还记挂着他那个夭夭不能开解,也不敢跟他多话。所以日日闷得难受。
这时见韩锷正在一边研究剑谱,他心头一喜,就向门外溜去。没想他刚刚高兴可以人不知鬼不觉地溜出院门时,韩锷却抬眼叫了一声:“小计。”
余小计心里一片沮丧,闷闷地站住,心里正在打点腹稿:柴劈了,水挑了,菜有王家阿婆代烧,工夫做足了,一定要十分地堵住韩锷的嘴才好。却见韩锷半晌没做声,一抬头,却见锷哥正对着斜阳眯着眼盯着自己,眼里的神情笑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