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一个能与周边诸国进行贸易的城镇,从这点上来看我们尊敬的陛下还是位很有远见的君主。只是这朱仙镇借着地理上的优势,也成了两国商贾贸易频繁的地方,这个热闹怎能不去凑呢!
走在大街上偶尔也能见到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有从波斯来的传道士也有大腹便便的商人,而沿街摊点中所摆放的物件比之沙洲城里的更为稀奇,不过最稀奇的却是她竟然又遇上了那个人,只不过在再次相遇时,对方身上穿着的已经不是那件破旧的乞丐装,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绛紫色的雪缎褂子,腰间别着一串金镶玉的类似腰牌状的东西,这东西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正因为对方这样大的改变,以至于七绪在第一时间都没敢上前与之相认。
说到装酷,甘靖自然是行家,只不过眼前这人眼中对什么都不屑一顾的神情,天底下怕是没人比他装得更生动了,哼,这猪以为自己是天皇贵胄啊,与此同时也见到了紧随在其身后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厮,看来是没认错。
“阿七!”虽然隔着这麽远,但这个极富穿透力的声音还是传到了七绪耳朵里,也将她从神游中拉了回来,没错,除了那只猪,没有人会如此恶劣的叫她阿七,最可悲的是在他叫着阿七的时候,真有种召唤宠物狗的感觉。原本他乡遇故知是件多美好的事啊,不是七绪不想装不认识扭头就走,只是对方已经扣住了她的肩,这只猪是长臂猿吗,明明隔得这么远,于是她也只得嬉皮笑脸的回转身:“呵呵,真巧啊。”
“本少爷就是跟在你后头来到这的,只不过小乙昨晚闹肚子,我们是今早才到的这里。”朱成勋一面摇着扇子,一面表现得有些不耐烦,早在沙洲的时候就看出来这家伙指不定就是哪家的贵族公子,那些公子哥怎么经得住大太阳的猛晒类,只不过他这话一出口,别说七绪暗自吃惊,就连一旁的燕小乙也是长大了嘴巴,心想主子这也太直接了点吧!
还不待七绪再问些什么,朱成勋便顺手拉着她走近了附近的一间茶楼,看来他真的很怕热,尽管燕小乙也在他身边不停的扇扇子,他还是表现得很焦躁,看在银子的面上小二哥不仅很殷勤,上茶的速度也很快,还笑呵呵在桌上摆了几道小点心,说是店老板的一点小心意,朱成勋却是没说什么,眼中也并无感激之色,甚至望向掌柜的目光带着几丝寒意。
这顿当然是那只猪请客啦,虽然如今的自己勉强算的上是小资产阶级,但遇上更大的冤大头,有便宜还是要占的,更何况对方既然声称是尾随自己而来,有什么企图也是很值得深究的,敲他一顿小的也是理所当然的吧!这厢朱成勋在扮冰山帅哥,七绪则是笑眯眯的问道:“你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目的,还是你知道我现在很有钱,想要谋财害命?”
“本少爷很有钱!”朱成勋几乎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光扫了七绪一眼,也开始对自己一路追着这家伙来到朱仙镇的决定表示了怀疑,确定眼前这个傻子找得到云中城吗?
………【第二十四章 扫把星】………
沙洲城内的凤凰西街上,无论哪家商铺,此时皆是门庭若市好不热闹,却也正因为这样,反倒将大街东边那所宅子显得愈发孤清,明明正值夏季,偏生西苑的花园终年为绿荫遮蔽,竟是透不进半点光来,也正因为这样西苑成了这所宅子里最阴凉的去处。此时一老一少,一主一仆恰好在园子里,少年惬意的坐在园中的藤椅上双目微闭,唰的一声将手中折扇展开轻摇起来,雷意望着那柄以柳体书写着“千岁风流”的折扇,心中也是一叹,主上时常挂在口上的一句话便是:那些个舞文弄墨的小伎俩终是于国无益,主上也是最看不起那些只晓得耍嘴皮子的酸腐文人,哪想少主却偏好这口,如果少主不是这样的身份,如果在他清丽而稚嫩的面孔上能多几分属于人类的表情,也许这辈子就会活得比较开心。
“听闻太子殿下已经跟着柳家那位到了朱仙镇,追风已经去了还请少主放心,只不过本以为照少主那日待柳家小姐的态度,总觉得少主也会去凑凑热闹。”虽然少主年纪轻轻就自己一个人住在沙洲的别院内,但宅子上下的婢女小厮甚至连看他一眼都不敢,更别说在他面前说些玩笑话了,但雷意绝对是个例外,倒不是说仗着京都里那位主子,在沙洲别院雷意也是颇得少主人赏识的,只不过雷意总觉得那样老成的姿态其实并不适合少主。
“让落月也跟着去吧,云中城里住着的那个是疯子,追风一个人怕是应付不过来的。”少年自左手边摆着的果盘内拈起一颗青葡萄,悠悠放入口中,他的动作看起来总要较常人缓慢许多,但在夏日的庭院中一切看起来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他轻轻吐掉葡萄皮又自在的靠在藤椅上,“那种地方又怎比得在府上安逸,至于那个疯子手里的东西,想必太子殿下自会带了回来,皇亲本就一家人,他的难道不就是我的?”听到这里,饶是夏日炎炎雷意的背后也不由得渗出一身冷汗来,即便是一家人有些东西难道也是可以共享的吗?比如权利,比如大殿上的那把座椅?……
在朱仙镇度过的第一天七绪似乎过得很愉快,他乡遇故知毕竟是件令人兴奋的事,虽然对方的许多做派叫自己看得不是特别顺眼,但看在一应费用都由他承包的份上就不跟他计较了,同时七绪也充分领教到什么叫朝中有人好办事,当然这件事虽然没那么夸张,但也叫七绪明白了个道理,什么规章制度在那些官宦子弟面前就都成了狗屁。起先通关路引是由阿关去衙门办的,阿关是做惯了这些事的,自然晓得其中的潜规则,但即便是这样那狗官依然一口咬着,说是近段时间来上头说是要清查境内的西秦间谍,这路引是万万给不得的,要不就等过些时日上头撤除警戒。
阿关回来的时候恰好朱成勋也在,于是这位少爷将身上那块金镶玉的腰牌交给燕小乙,让他再往衙门跑一趟,而燕小乙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通关路引,想来是那块腰牌“作祟”,不过有朱成勋这么个冤大头在前面挡着倒是万事如意。朱仙镇依然是两国相交处,镇上有些建筑已经明显的带着异域风情。
东晋的屋舍多用青砖为材料修葺而成,风格较简洁总给人一种庄严之感,而茶楼对面那所宅子,虽然也还是用的青砖,但在门前加筑了玄关,传统的东晋式大宅自然是没有玄关这一说的,想来这也是从西秦传入的吧,玄关的柱子都是上好的白玉石,柱上所雕不是类似于敦煌的飞天仙女,就是坊间常提到的祥瑞之物,在朱仙镇晃荡了一天七绪对此早就见惯不怪了,对面若是民宅,里头住着的想必又是个有钱人,那种迫不及待想要展露给世人的炫耀,已经彰显于府门的外部装饰上。
七绪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她发现当一个穿着旧布衫的男子走到大宅门前时,门内顿时涌了许多家丁模样的人,那些恶奴手中拿着木棍,似乎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要把眼前这个一副穷酸相的人打成肉饼,七绪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愤愤,不管那人是谁总不该群殴他吧。
“急什么,也不先看个谁是谁非的就打算冲过去?”朱成勋淡淡的往那里扫了一眼,笑望着七绪,这家伙还真是傻得可爱,像他这么瘦弱的人,也不想想说不定一会就被那些壮汉打成个猪头,母妃曾经说过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眼前这人也不知道做了什么事才沦落到如斯境地。
茶楼与那间宅子隔得并不远,是以那里发生的争执在这边是听得一清二楚,
“扫把星啊,你白天出来乱走什么,今日是老祖宗的寿辰,你少来触宋家眉头。”
“哎呀,真不吉利的,偏偏这一天遇上扫把星出门,扫把星你快走吧!”
从那所大宅里涌出的不仅仅是恶脸相向的家丁,那些三姑六婆七叔八舅的也一道跟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的对门外的少年指手画脚的,看来他们口中的扫把星就是说的他了,好端端的何故要给别人取这样晦气的名字呢,那些家眷看着也不像盲流。只是少年面上却看不出几分愤怒,反倒像做了坏事的孩子般低着头,喃喃道:“我知道今日是***寿辰,所以想来给她老人家磕个头。”
“我只怕母亲大人她受不起哦,你明知道自己是扫把星投胎了,白天就少上街来害人了,隔壁街的东叔啊,那天才请你喝了碗茶水,昨天就从山上跌下来了,幸而只是折了条腿,我拜托你啊少害点人吧。”那个唾沫星子横飞的中年人一脸嫌恶的对少年说道,在他眼里那个孩子就好像是瘟疫一般。
“二叔那前年您占走的那片田能不能还我,我今年已经十八了,爹爹去世那年您只说是暂代保管的,等我十八那年就还给我,大家都是宋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