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把她带走!”
“依儿,依儿……”
看着骨肉离去,妇人只能无奈地摇头痛哭,伸在半空中的双手迟迟不愿放下,男子将她搂在怀中,眼眶也跟着泛红。
“她会没事的,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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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元四十年,夏末
一道昏暗的廊道长得看不到尽头,忽明忽暗的火把宛如飘浮半空的鬼火,阵阵叫嚣被阴风吞噬湮没在了空荡的黑暗中。
“来人啊!抓住她!”
恐怖的怒吼伴着哀嚎一阵连着一阵,达依抹去嘴角的鲜血吐出一团腥臭的血肉,趁其它狱卒没赶来之前冲出了牢狱。躺在地上的狱官紧按胯下痛苦打滚,鲜血不断地从他指缝里渗出,而站在旁边的半祼男子早已吓得魂不附体、呆若木鸡。
夏城的牢囚就像炸开了锅,那些大男人们不敢相信一个十几岁的黄毛丫头会如此大胆,竟然咬掉狱官的命根子逃狱,他们拿上兵器叫嚣着要把她碎尸万段。达依躲开拦住她的鬼爪不顾一切往前跑,终于,看到了一线曙光,她欣喜若狂地冲出去,却被两支长枪挡住去路。
“走开!”
达依使劲全力推开狱卒,冲到城道中央她却停下了脚步。
天正下着瓢泼大雨,地上泥泞不堪,没有绿树葱葱,也没有笑语欢声,四周只有身着铠甲的士兵和冰冷的长矛,一根根闪着寒光的矛尖正对着她。
嗒嗒嗒嗒……
沉重的马蹄声由远至近,一个挺拔的身影渐渐显现在雨雾之中,仿佛从天而降又好像来自黄泉。雨点打在银灰色的盔甲上噼啪作响,修罗鬼刹般的面具狰狞万分,而面具下的那双墨瞳却灿若星晨。
达依抬起头,眯眼看着马上的人儿,娇弱瘦小的身子被雨淋得湿透。她不记得了,不记得有见过这些人,也不记得怎么会来到这里,就在刚才她还在小溪边和阿布玩耍,怎么转眼间就变了个模样?
马上的男子冷眼俯视,一言不发,或许是因为这个异族少女的眼神太过倔强、头昂得太高、背挺太得直,令他有些诧异。
没人敢在燕齐灏面前这样放肆嚣张,她是第一个。
“这是怎么回事?!”
一小将从马后走出大声质问,浓眉大眼的分明带着几分稚气却已穿上青色的铠甲,佩着三尺铜剑。士兵们见状立马散开列成两排;狱卒拨开人群,连滚带爬地到了马前扑嗵跪地。
“将军!将军!属下看管失职,请恕罪啊。”
话落,就听到牢内传来一阵嚎啕,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狱牢,只见狱官被人七手八脚地抬出来,腿间血肉一片模糊,“噗哧”一声,青甲小将忍不住笑了出来。
骏马上的男子没有出声,他抬起右手微动下食指,青甲小将立刻拱手领命,上前一剑砍落狱官首级,那些狱卒见后吓得纷纷跪倒在地,拼命叩头求饶。
“来人!拖下去给他们一百鞭!”
小将大声施令,狱卒们个个脸色发青、瘫坐在地,随后几名小兵就把他们拉到一边就地鞭挞,声声惨叫如鬼哭狼嚎,才抽了十几鞭已经皮开肉绽。
听到阵阵惨叫声,达依如梦初醒,她记得那时正和阿布在溪边玩耍,突然听到村子里有人大叫,当他们赶回去时,已经尸横遍野、满地残肢,到处都是火。
达依仿佛又闻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两脚都有些站不稳了,此刻滴落在身上的不是雨点,而是爹爹和族人的鲜血,她两眼一翻,软绵绵地倒在了地上。
嗒嗒嗒嗒……
迷迷糊糊中,达依听到马蹄声经过,她勉强睁开双眼,只看到一张被火光映红的修罗面具,银色面具在熊熊火光中散发着阴冷寒光,然而比这更恐怖的是那双深邃无情的墨瞳。
爹,娘,阿布……你们在哪儿?
达依感觉眼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地晕死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她又回到当初逃出来的那个地方。
“你终于醒啦。”
陌生的声音遥遥传来,达依抬起头一脸茫然。冰冷的石墙、碗口般粗的木栏,空气中有股腐败的味道,连吹来的风也是臭的。
“喂!我在和你说话呢!”
声音又一次响起,她转头看去,不远处的角落里坐着个人,蓬乱的头发正好挡住那人的脸。
“喂,新来的,你叫什么名字?”那人问道。
达依没有出声,空洞的眼睛木讷地看着暗处的身影。
“难道是个痴儿?真倒霉!”
那人朝地上吐口口水然后起身走到她面前,稻草似的头发下是张黑漆漆的脸,五官平平,眼眸却异常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