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轶升上窗,她听四马这么一介绍就明白陈淮景为何要往玉城去了,她想到分别时候他的一句“缘分未尽”,现在看来他们还真极有可能会再碰上。
晌午时分,他们抵达了车台县,丁琎让热黑把车开进了县城里,他们正好吃个饭稍作休息。
车台县比起车兹,最大的不同就是沙尘很大,周轶一下车就吃了满嘴的沙子。
丁琎拧开了一瓶水给她漱口:“车台临近沙漠,沙多。”
热黑熄火下车望天一看,苍穹是淡淡的蓝色,浮云蹁跹:“这个月份来天气还是不错的撒,要是早春的时候,这边‘下土’,隔了两米人都看不见撒。”
因为下午还要赶路,他们没多停,在县城里面随便找了个地方就把午饭解决了。吃完饭,丁琎让热黑驱车去附近的加油站把油给加满,沙漠公路五百多公里,虽然中塔那儿有个小型的加油站,但是为以防万一,还是要提前做好准备。
去往加油站的路上,在经过一家药店时丁琎叫停了车,只身去了店里买东西。
他刚下车热黑和四马就交换了个眼神,颇有点心照不宣的意味——丁队最近和周轶姐感情正热,这时候去药店还能买什么?
“走吧。”丁琎上了车,从兜里掏出一管药膏来。
周轶低头去看:“买了什么?”
“止痒的药。”丁琎拧开盖子,挤了一点乳白色的药膏出来,示意她,“手。”
周轶露在外面的两只胳膊上都有红色的小包,车台县边上有一条绵长千里的塔河,河边种满了胡杨林,现在又是仲夏季,故而这边蚊虫较多,丁琎刚才在吃饭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时不时挠挠自己的手,总是分神去赶蚊子,不胜其烦的样子。
他和热黑四马皮糙肉厚的蚊子不爱咬,她细皮嫩肉的很招蚊子,一顿饭下来,两只手多了数十个包,也得亏她今天穿的是长裤,不然车台的蚊子能把她的血吸干。
周轶伸手,丁琎把药膏给她抹上,药膏冰凉凉的,抹开后倒感觉没那么痒了,她又指指自己的脖子:“这边也被咬了。”
丁琎抬眼瞧了瞧,她白皙的脖颈上的确有两小块皮肤微微发红。
他咳了声,四马和热黑立刻坐得笔直,目视前方,再不敢往后视镜里看,彼此心里都暗自反省着自己,原来他们误会丁队了,瞧他现在这无微不至的贴心样,哪还有以前钢铁直男的半点身影。
是他们猥琐了。
抹好药,加油站也到了,他们进站加满油后就没在车台县里再转悠,驱车直接往沙漠公路走。
上公路前他们沿着塔河开了一段,道路两旁长着千奇百怪姿态各异的胡杨林,从树干的粗细程度看,这些树都很有些年头了,攀枝错节的不像笔直的杨树,自管肆意生长。都说胡杨林是“沙漠英雄”,生而不死,死而不倒,倒而不朽,真称得上是“活化石”。
热黑边开车边说:“现在还不到季节,等十月份秋季的时候,胡杨林的叶子都黄了,那才真的好看撒。”
沙漠公路穿过域城最大的流动沙漠,国家为了修建这条公路投入了不少人力物力财力,这才把南域和北域沟通了起来,在以前要去玉城,只能绕远路先去苏恰再开车或坐火车去玉城,早前谁也没敢想能在这么大的一个沙漠里修一条路,毕竟难度太大,沙漠又是流动的,大风一吹东南西北都分不清还容易把路给埋了。要解决风沙唯有种树,沙漠公路两旁各种着几排固沙植被,像是梭梭树,黄沙里还长着芨芨草、骆驼刺,连绵的人工种植绿林就像是万里长城,守护着这条公路。
公路上每隔四公里就有一个深水井房,每个水站都由一对夫妻守着,他们主要负责此段公路的维护和树木的浇灌。中途经过一个水站,热黑看到门口坐着的一对上了年纪的老夫妻还特地停下车和他们聊了下天。看守者的工作很枯燥,除了十平米的小房子,他们无处可去,就连水和食物也是要等人送来的,因此碰到人愿意和他们说说话,他们就十分高兴,还极力邀请他们一车的人喝水吃东西。
周轶也下车和他们说了说话,期间房子里的泵水机器一直在响,她呆了会儿就觉得耳朵难受,可那对老夫妻却没什么感觉,想来是已经习惯。工作内容无聊,工作环境恶劣,看守者的工作没点儿奉献精神和耐得住寂寞的人是做不来的,周轶打心底佩服这些人,要是没有他们的付出,这条“奇迹公路”根本没办法通行。
渺小的伟大,莫过于此。
傍晚的时候,前方有一小段路被风沙掩埋了,有许多工人正在清除路上的沙子,热黑把车往路边一停,他们仨男人都下了车,周轶也就不太愿意一个人坐在车上。
丁琎想去前面帮下忙,走前不放心地叮嘱周轶:“就在附近看看,别往腹地走,容易丢。”
周轶应了声好。
金乌西坠,虽说天还未黑,但时间已经不早了。
周轶穿过几排矮树往沙漠里走了走,他记得丁琎的话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一眼绿植好确定自己没走远。
她攀上了一座小坡,极目远眺,黄沙漫漫,一望无垠。
沙漠里还有很多已经枯死的胡杨树的残骸,它们的枝干早已干涸,躯体却还没腐朽,远看着像是为保家卫国而亡的将士,不甘倒下,就算是死也要守住最后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