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言真◎
第六十七章
眼下见他要动真格的,不是吓他,孔文毓已经漫身抖若筛糠,脸色惨白,如今说话都不利索,只能唇齿干巴巴的动着,咿咿呀呀发出不连贯的声音。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向鹿鸣扯着他的头发更沉一分,咬牙道,“我已经放弃过去了,我已经将什么都抛了,为什么你们还不肯放过我,为什么?”
“是因为我过去太好性了吗?是因为你们觉得我一辈子都只能被你们踩在脚下吗?你们有权有势有家世有背景我知道,我从闽州流落到芒州,又从芒州来到京城,跌跌撞撞才有了今日,可你们非要将它破坏了,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生活,若不是你们,我本可以光明正大的来大理寺,何须如此!你们已经毁了我一次,还想再毁我一次?我不能再忍下去了,你们三个,由你先起,一个都活不了!”
说罢,他用尽全力将软成一团的孔文毓自圈椅上拖下来,一路拖到门口,他将案室的门打开,小心观望,确定再无旁人之后再将孔文毓从门中挪出来,人像死猪一样沉,嘴里发生野猪似的哀嚎。
向鹿鸣将人一路拖到后院水井旁,不顾孔文毓的惨嚎之声,蹲身下来,掐着他的脖子低声在他耳畔道:“我曾想过无数次该如何折磨你,但最得出结论,将你丢在井中溺亡是最干净利落的,算是便宜你了,你这种人,该千刀万剐才是。孔文毓你记着,无论此生还是来世,咱们都是彼此最大的仇人!”
话落,向鹿鸣半分都不再拖沓,直接将人从地上拎起大头朝下塞入井中。
孔文毓大头栽下,只听井中沉咚一声响,溅起一片水花在向鹿鸣的脸上,因孔文毓中了毒,入水后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几乎是直垂入井,借着月光,向鹿鸣勉强可看到井水面中的水泡浮出,不久后便彻底平息下去,再无动静。
他弯身瞧着井水中的月亮照出自己的倒影,身上已是虚脱一遍,强理好情绪,将一路拖来的痕迹抹的干净,最后再回到案室时将烛火尽数熄灭,灯灭的那一刻他终觉无力,整个人瘫倒下来,冷汗早已沁透他的全身,里外都湿透。
他从未想过会有今日,从未想过自己竟真的能杀人。
当人愤恨至极的时候,当真力大无穷,他甚至记不起自己方才是如何将死猪一样的孔文毓
丢到井里的。
那时他脑子里唯有一个念头,就是要他死!
一切收拾妥当,他自大理寺后门出去,趁着夜色脚步匆匆。冬日的夜这个时辰街上几乎没有行人,他的脚步踏在街上格外清晰。
许是神经太过紧绷,丝毫没有留意他拐出来时的一个胡同中正巧也跟出来一个人影。
“那人好像是向鹿鸣。”姚静檀自暗处行出来,柔和的月光正照在她身上,她自胡同中出来,抬眼便见前头行走的人影。
才想唤他,便瞧着人越走越快,眨眼间便消失在暗夜之中,快到姚静檀以为是自己眼花。
“那个人是向鹿鸣没错吧?”她问身侧月灵。
月灵没留意,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人早就不见了踪影,瞧了半天也没看着什么,“没见着人啊。”
姚静檀点点头,目光投向大理寺紧闭的后门,“明明是从这里出来的,一定是他,这么晚了才回府,当真是辛苦。”
“大理寺的大人每位都辛苦的。”月灵说道,“姑娘,马车修好了,您别在这待着了,天气凉。”
“好。”姚静檀点头,随之转身朝马车行去。
原本今日带着人出来逛夜市,哪知夜市逛完了马车正好坏在此处,她瞧着离大理寺不远,便跑来转转,哪知正好碰到向鹿鸣。
她本以为是自己眼花,再一细想,她看人眼力极好,自是不会认错。
次日一早,大理寺的平静被井水中浮起的男尸而打破。
起早大理寺后厨有人去井中提水,哪知桶扔下去,正勾在死人头颅上。
众人将人自井中打捞出来,人在冰凉的井水中泡了许久,要比寻常溺亡之人看起来更诡异些。
向鹿鸣亲自验过尸体之后又叫来仵作验过,二人得出的结论一致,孔文毓是失足落水,因为没有打斗痕迹,加之水井附近有错乱的鞋印,与孔文毓穿的鞋底花印一致,又自他办公之处找到了两只空酒坛,一切都顺理成章。
且有大理寺向大人亲自验尸下定,在场人几乎无人怀疑此事。
看似一场简单的意外,实则里外都被向鹿鸣做的滴水不露,他从前见过太多案子,许多事都能将细节做的完美漂亮,在最危险之处杀一个人,他可以做的干净又利落。
近水楼台,一切都是那般近便。
不过用了一个上午的工夫,将此案入了流程,将各方文书写好,又命人去通知他在京中唯一的亲人孔大人,只等着孔大人见了文书后签字画押,此案便算结了。
虽孔文毓死的有些太过突然,前日还是好生生的一个人,后日便成了水中鬼,可这人才不过来了大理寺几日,便将人里外得罪了个遍,正是人群中的害群之马,他死了,真正难过的不多,反都是冷漠置之,个别嘴毒的还议论这死了个祸害。
一切都好似按照向鹿鸣的设想顺势而完,一直坐在桌案前等消息的向鹿鸣愣是一日都不曾动过,直到前却孔府报信的人来回话。
“向大人,孔府那边已经知会了,孔大人亲眼看了文书,而后两眼一黑,便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