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安宁瞟了眼少年起伏的胸膛,又看回他腹部的伤势,面无波澜询问:“世子约莫是几时伤的?”
顾淮之看了看少女手中自己的衣物,耳尖被火光映得通红,苍白的面色也似乎恢复了点红润,怔怔作答:“应当,过了三个时辰。”
听到这话,慕安宁眉头轻蹙,沉吟半晌,将手指伸向少年的腹部。
顾淮之这回没让她得逞,直接用没沾上血迹的左手,握住了少女纤细的手腕。
“阿宁,别看。”顾淮之语气有些艰涩,没再躲避少女的眸光。
慕安宁神色顿了顿,忽然发觉顾淮之的下颌竟有些许浅淡胡茬,他憔悴了许多。
在上京,他可断不会如此。
崇德候面色微凝,听出母亲言外之意,心中一片烦躁,算是默认了这个说法。
如今的许氏已不复昔日的温柔娴淑,反而疯癫不堪,他不可能再与她同室共眠。
慕老夫人微微掀眸,深邃的眼神试图从儿子的神情中窥见一丝端倪:“话说回来,在许氏生病之前,我便叫她给安宁相看京中儿郎,你可知她办得如何了?”
虽说孙女今日去与谢家公子相看,但总归不能确定这婚事必成,毕竟孙女已经退过一次亲了。
女子的婚姻之事,不仅仅意味着她重大的人生转折,更是关乎着母家的荣辱兴衰。
听见母亲提及许氏,崇德候的面容不禁更加阴沉了几分,仿佛被暗云笼罩。
他沉声说道:“母亲,许氏从未与儿子提过此事。”他抚着长须,想起妇人疯癫的模样,忽然若有所思道:“她这几日的病情愈发严重,儿子在想,或许过几日可以请人来府中驱驱邪。”
*
“公子,请随小的来。”
“唉公子,这艘是拾八,拾柒在旁边。”
慕安宁听见岸上的说话声,微微挑动眉梢,回首向岸边望去,却只来得及瞥见一抹绯红衣角。
看来,方才路过的那位公子,应当便是祖母为她选定的未来夫婿。
她很快将目光收回,嘴角翘起不易察觉的弧度。
倘若她那位庶妹能与他相处融洽,再与他看对眼了,那她便省了不少麻烦。
届时祖母问起来,她也不必费心思,寻找其他婉拒这门婚事的借口。
“公子,这艘是拾八。”
又是一道声音传来,但这回,那道脚步声是朝着她的这艘船而来的。
慕安宁抿了抿唇,缓缓站起身,不知为何,心中竟隐隐有些紧张。
虽说她眼下并无议亲的意愿,但若是能自己寻觅良缘,倒也不是不能考虑。
她缓缓回首,被微风吹拂的发丝轻轻飘动,如同柔软的丝绸般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在与那男子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她不自觉地流露出了一丝失神。
她自诩,自己鲜少对一名男子露出这样失态的神情。
若说那时的顾淮之是第一位,那眼前的这位公子,便是第二位。
少年身着一袭简单的白袍,发束玉冠,面白如玉,线条柔和,目似繁星,清澈的眸子如春日阳光般直化进人的心底。
他与顾淮之的长相略有相似之处,但给她带来的感觉却又全然相反。
顾淮之傲慢无礼,自视甚高,而这位公子看起来纯良无害,不经世事。
年迈的船夫见两人都已上船,白花花的胡子抖了抖,用力一拍船板,洪亮有力地喊道:“开船咯!”
今日他的心情格外愉悦,不仅差事简单易做,还能目睹年轻人谈情说爱。
木船猛地晃动了起来,涟漪荡漾。
慕安宁的身子一晃,向着左侧倒去,眼看着就要落水,她只能下意识地紧闭上了眼。
然而,就在这危急之际,一双手及时伸出,稳稳地托住了她的手臂。
慕安宁松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来,是那位公子。
他的手掌温热有力,但却微微有些发颤,连带着他的声音也有着些微的颤抖:“姑姑娘,你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