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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2页)

六十多年前的那群女人在海滩上扭摆屁股与迪斯科无关,她们带有明确的功利性。板结的沙滩在她们*的脚掌下颠簸着颤动着,一只只躲藏在沙土下的文蛤因闭了气孔鸡下蛋似地蹦出来。女人们挥动玉臂左撸右点拾起来扔进身旁的竹筐里。不知是哪个女人在弯下腰去的一瞬间,视线从两只倒垂的乳峰间越过脚裆望过去,只见一群人不象人鬼不象鬼的家伙大头朝下悬挂在沙滩上。那女人吓得尖叫一声屁滚尿流地抱住了中间一位大洋马似的俊娘子。女人们齐齐地转过身,双拳捏起乳房挺起象要随时砸过去。

“干什么的?”俊娘子吕玉花断金裂帛般喝一声。那声音又尖又脆如同标抢“扑”地扎进汉子们的身子里。

惊吓之下,汉子们一个个盐渍蚂蟥似地萎缩了。十来天的忍饥挨饿狼狈逃窜早已折磨得他们没了一点力气。两相比较,这一群**威风凛凛的女人犹如庙堂里的金身罗汉而遍身褴褛的汉子们则象一群秃毛鸦。

吕玉花喊:“打啊——”

眩目的光圈里,女人们白晃晃的身子浪花般涌过来:“打——”

汉子们缩成一团。三下五除二,全被打躺在沙滩上。

吕玉花踩住一个汉子的脖颈,恶狠狠地问:“说,干什么的?”

汉子没反抗,只有气无力地呻吟:“我、我们……饿,讨点吃、吃的……”

象是印证他的话,女人们脚底下竟一下子昏过去两个人。眼皮高高地吊起似乎连眨一下的力气也没了。

女人们对看看,相信了。吕玉花拎起竹筐“哗”地倒出一堆娃儿拳头大的鲜文蛤,一手捏一个,“啪”地磕碎外壳递到饿昏的汉子嘴前。汉子胡子拉茬的嘴被鲜文蛤汁水一浇灌,立即蠕动着张开了,青蛙吞虫般一伸舌头把文蛤肉搭进去,嚼都没嚼便咽下了肚。接着,汉子们全都不顾一切地扑倒在沙滩上,敲开文蛤壳狼吞虎咽起来。带着海腥味的文蛤肉白生生滑腻腻凉津津鲜美而脆嫩,夹沙带汁往喉管里爬。此时此刻汉子们整个儿身心全被这号称“天下第一鲜”的软体动物俘虏了,喉咙卡一个牙齿嚼一个嘴唇吮一个手里敲一个眼睛还盯着下一个,周围女人们丰满如月结实如瓜的乳房也全然失去了诱惑力。

女人们从海蒿丛里取出衣服穿上了。——她们光着身子当然不是为了显示人体美,而纯粹是出于安全的需要。八月的黄海滩向来性情乖戾反复无常,涨潮时四面会渗出水。你唯有认准方向不顾深浅拼命地跑,累断气也不能停下脚,一直跑到长有海蒿的海堤上才算脱离了危险区。那时候一身衣服很可能就是致你于死地的累赘了。如果你有机会到南黄海滩趁退潮时下海滩看看,如今踩文蛤捞海鲜的人们依然有不少光着屁股,至多也只穿一条短裤衩。只不过全是些结实如牛的男子汉,文蛤筐担也鸟枪换炮用上了手扶拖拉机。

女人们穿上衣服商议一番,决定把这群残兵败将带回村里去。说不清她们当时怎么想,村里的老人回忆这群海屁股洼儿的入侵者是被女人们押进村里的。我估计这些吞饱了文蛤的汉子一定是心甘情愿地作了她们的俘虏并且觉得幸运无比,说不定会对身旁灿烂犹存的屁股想入非非。然而可以认定当时这群女人根本没把这些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汉子往眼里放。海屁股洼儿的鲜鱼活虾文蛤海菜给了她们一副好身架也给了她们一身的好精力。偏离海滩的种田汉子聊起渔家女人床上的那种疯狂那副劲头一个个谈虎色变。海边的渔夫渔婆也一向看不起土里刨食的旱鸭子。这种风尚延续至今。如果不是第三天那场突如其来的大台风,张木匠带领的这支小队伍会是什么样的结局怕只有天知道了。

(三)

那时的海屁股洼儿,大概只有二三十户人家百十口人,是个地地道道的小渔村。“筚门圭窦,蓬户翁牖”这八个字用在别处是夸张,用在这里就完全是写实了。村里的住居一式是芦苇棚,或搭成“介”字型或扎成半圆型。这种芦苇棚前些年海滩上还随处可见,虽极简陋,却也防雨挡风,冬暖夏凉。村子的东边南边是海滩,西边北边是草荡,周围不见一块耕地。我以为当时这里不存在阶级压迫但也决不是世外桃源。比起别的村子它显然更贫困更穷苦。全村人仅有的生产资料就两条船几张网,吃的是风口浪尖饭。要出海,家家都去人;打了鱼,人人都有份。吃不饱饿不倒勉强糊个嘴。想发财?别处请,把全村的地皮刮三遍也熬不出几两油。借用一句政治经济学的术语说,落后的生产关系严重地束缚了生产力。自然有饿死冻死淹死的,也有投亲靠友搬走的,村子才一直这么小一直这么穷一直被官府所遗忘。

汉子跟随女人们走进村头的大树下,就象耍马戏的牵了群猴子进了街,立即招来一大堆光屁股娃儿也招来一双双惶然好奇的目光。汉子们力图保持红军战士革命造反的威仪无奈神气不济,踉跄的脚步反倒显出几分滑稽可笑。因了这滑稽可笑善良的乡亲们顿生出几分同情和伶悯。于是这家端锅那家挖粮让他们暂时在村里住了下来,只等出海打鱼的汉子们回来再作计议。

于是村头上搭起了几座青绿色芦苇棚。

于是一向沉寂落寞的小渔村添了些新鲜的话题和内容。

在这儿,你不妨发挥想象穿插几个小镜头:比如吕玉花找汉子们摔跤而好几个汉子竟被撂倒在沙地上,比如汉子们想家想娘子。可以配乐曲,最好是横笛,让吴亮或者肖和尚吹。那笛声或激越,或悠扬,或平静,或悲伤……

据我所知,红十四军彻底失败后国民党江苏省政府曾对参加暴动的农民摆了副宽宏大量既往不咎的面孔并且煞有介事地奉行了一番怀柔政策。张木匠们本来可以回乡自首但没有付诸行动很大程度上和当时已荣任双窑乡乡长兼防共团团长的朱老大朱达明有关。这家伙有余世梅做靠山狐假虎威不可一世。因为他兄弟朱达光的被杀也因为他的姘妇被辱他发誓和张木匠们不共戴天。仇恨是一种情感也是一只怪兽,它能使人完全丧失人性变成恶魔。陈柱子的妹妹、农会妇女委员陈芬儿落到朱达明手里遭*后,这畜生竟然用一把烧得通红的铁勺子把她的两个*和*抠了出来。如花似玉的陈芬儿就这样被活活折磨死了。我这样交待或许过于简略但我只能简略。如果细加描述我的不够坚强的神经怕是忍受不了。这一点我佩服《红高梁》的作者,他能淋漓尽致地写出活剥人皮的观感而我绝对不行。陈柱子后来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吐出一滩血昏死过去。张府成和几个弟兄商议决定潜回双窑抓住朱达明大卸八块。谁知没等他们行动却有人先下了手,一个雾气迷蒙的早晨朱达明起床撒尿脑袋被割走了,尸体就撂在乡公所的大门边。

在穿插几个小镜头时我考虑画面应该涂抹上一层紫暗色调,借以暗示不祥的阴影也随着张木匠们的到来罩上了海屁股洼儿。下海打鱼的汉子们原说定回来过中秋带,过去了两三天却依然不见帆影,人们不能不惴惴然悬起了心。渔船出事后村里曾有人放过风:五行相生金水木火土,五行相克土水火金木;打鱼的汉子们遭难就是因为村里来了这群吃败仗的扫帚星!幸好相信的人并不多。

不能不承认汉子们进村和渔船遭难这两件事发生得太巧,且巧得过于冷酷。命中注定海屁股洼儿的统治权将由张木匠们取而代之了。

汉子们进村的第三天午后不多一会儿,东南天的乌云龙腾虎跃你推我挤地踏过来;涌动的黄海水透出阴沉的紫黑色,一条又一条绵延数里的长浪渐渐地高涨。终于“哗——轰”“哗——轰”地朝海滩扑过来,一窜就是十几丈,眨眼间漫上了海蒿地。村子如一条破船在万顷浊浪里飘荡颠簸,村头的公孙树是船帆。全村人顶着风齐齐地聚集在海边上,远远地望着海面,任海风把眼晴吹得红艳艳泪涟涟。

汉子们也陪了村里人站在海边上,一个个僵直如树桩。他们完全被眼前的场面震慑住了:烟尘滚滚的海面上,千万匹战马列成横队整齐雄壮浩浩荡荡地冲过来,高昂的马头上系了一团团白色的缨,奔驰的马颈下是一道齐齐的弧。马蹄迅疾如风地前伸狂踏眨眼间便冲到脚前的沙坡下。“轰……哗嘎——”,一声巨响,肉横飞,血四溅,天地都摇晃;紧接着,又一列马队挟裹着浓烟扑过来……比比这,熊式辉的国军余世梅的警察能算个吊!血泊里滚过来的汉子们头晕目眩两腿打颤差不多想要临阵脱逃了。

狂风一连刮了三天三夜,潮退了又涨,涨了又退。三天后,风平浪静了,浑黄的海面微波涟涟浪花点点,海鸥歪斜了翅膀栽下又飞起,然而,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两块熟悉不过的千补百纳的帆影。于是,不需要导演海滩上演出了这样一场悲剧——

村民们齐齐地跪倒在沙滩上,差不多人人手里都捧着香。

盘小辫蓄白须的吕大爹领头祈祷:“东海龙王,消灾弭祸——”

一颗颗让夜雾打湿的头颅俯下去;抬起时,额头上全都沾满了泥沙。

“海神娘娘。保佑平安——”

苍老颤抖的祷告声里,人们再次俯下头去。

“过往神仙,降福显灵——”

一声似哭似笑的怪叫突然从村口凄厉地劈过来:“哦嗬嗬嗬……”

人们扭过头去。

一个脸色青紫仅穿了一条短裤的男人狂呼乱喊着扑过来,一头栽倒在沙滩上。

人们惊愕地张大了嘴,一下子围过去。

呼喊声:“王路生!”“路生叔——” .

王路生翻着白眼直喘息,好容易才缓过气,歪扭着脸呻吟:“完了,都完了!两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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