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丹嫣尚未回过神来时,已被身后的婢女们压着跪在了石砖上,上首的荣氏与杜丹萝神色各异,一个恼怒,一个庆幸。
“你且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碧纱橱里躺着女子会换成了那个外室?”
荣氏的怒火太盛,反倒因一下子无法全数倾吐而出而收敛了怒意,只冷厉凛凛地质问。
杜丹嫣早已被今日的变故吓破了胆,且她失去了进齐国公府做妾的机会,往后便只能任由荣氏摆布,再无法左右自己的婚事。
思及此,泪水便似决堤般从她眸中涌出,“我听了母亲的吩咐,去碧纱橱里等着,因我……我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儿,等着等着就觉得分外紧张,便想着先去净室小解一番。”
她到底是受过十几年《闺训》、《女德》教养的大家闺秀,何曾做过这样以色事人的难堪之事,在罗汉榻上等待齐衡玉的时辰里,一颗心如被人放在火上炙烤一般。
谁曾想绕路去小解之后,竟会碰上月姨娘与她身后的那一队浩浩汤汤的仆妇们。
她仍记得那时月姨娘望过来的讽笑眸色,嘴里还道:“五小姐自己走出来了也是好事,省的我多花功夫。”
荣氏听着便蹙起了眉头,脸色霎时铁青不已,她料想过月姨娘心计深沉,却不想她苦心谋划的计谋会被这最不起眼的妾室搅黄。
“她究竟存的什么心思,妖妖冶冶地拴住你公爹的心还不够,怎么还要插手到你们房里来?”
荣氏与杜丹萝埋怨道。
此刻的杜丹萝眉颦舒展、神色欢愉,并无半分不虞。她甚至还要感谢月姨娘,若不是她横插一脚,底下那娇娇柔柔的庶妹便要给她的夫君做妾了。
荣氏瞥她一眼,见她面色里有掩不去的雀跃,便没好气地说道:“你那婆母不顶用,你也犯了浑。嫣姐儿与你血脉相连,她姨娘又在我手底下讨日子过,即便给衡玉做妾也只有全心帮扶你的份儿。可那外室如今有月姨娘襄助,衡玉瞧着也对她狠不下心来,要是她将来有个一儿半女……”
说到此处,荣氏又把语气放重了两分,幽幽怅怅地说:“你可别忘了,她如今是良籍。”
杜丹嫣被仆妇们扶着去厢房梳妆净面,杜丹萝听了荣氏的话后也拢起了脸上的悦色,改而沉默地听着荣氏的教导。
“良妾不可随意打杀责罚,更不能发卖了她。你若是再糊涂下去,这齐国公府偌大的家业兴许就要落在庶子手里了。”
杜丹萝的面色愈发灰败不堪,攥着帕子的玉指不断收紧。
荣氏素来手段狠辣,今日虽没有撺掇着李氏要了婉竹的性命,可她心里已然不愿轻易放过婉竹。
“这外室不知使了手段与月姨娘勾结在一块儿,心计难测,又那般貌美。”
“绝不能留。”
*
月华阁内。
采珠正服侍着月姨娘换下厚重繁复的衫裙,一时又端了铜盆来替她净面,小小翼翼地替她卸下钗环后,见她似颦非颦的柳眉一松,方才笑道:“奴婢瞧着,姨娘好似很喜欢世子爷的那位外室。”
月姨娘抿了口六安茶,搁下茶盏后笑盈盈地望向采珠和绿波,只说:“外院那儿有什么消息?”
绿波上前一步恭声答道:“齐忠家的说了,世子爷把那外室送去了家庙,说要让她在佛祖面前好生忏悔自己的过错。”
此等处置,也出乎了月姨娘的预料。她把弄着手里的金石玉器,思忖了半晌后,似笑非笑地说:“她倒也算有本事。”
采珠却笑道:“哪里有本事了,不还得靠姨娘去给她开脱吗?靠她自己只怕今日连命也保不下来。”
“当初刚入齐国公府时,我不是也和她一样吗?”
月姨娘淡淡笑着,姣美的面容上隐现几分对往昔的追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