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抓住丰息的衣领,五指收紧,微弯腰,逼近那张俊脸,“黑狐狸,你快说!”动作语气一气呵成,利落得………想来是久经练习的!“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倒有些像丝帕上的图?”说话间,丰息双臂一伸便揽在风夕肩上,力运于臂,微微一拉,风夕站立不稳便倒向他怀中,顿时两人紧紧相依,似融一体。“是有些像。”风夕睨一眼丝帕上的图案, “不过,这样才是真正的象!”说完她双膝一屈,便坐在丰息膝上,手一拉,丰息的颈脖便前倾,剎时他脸白了一下,呼吸也有些不顺,而就在她坐下时,丰息的膝似遭什么重击,晃动了一下,而风夕的腰却似不能直起,身子也更向丰息怀中倚去,肩膀也时前倾、时后仰。若外人此时看去,会觉得两人好似一对如漆似胶、缠绵一体的情侣,娇柔的女子扑在爱人的怀中,螓首微仰,柔情款款,俊雅的男子手揽爱人,俊脸微侧,眸光似水,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天生一对!只是………那微有些抖的双腿、那有些微颤的双肩、那时白时红时青的脸色破坏了眼前美景,好似彼此都被什么千斤重物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叫蛩蛩与距虚,传说中………相类似而形影不离的异兽!”丰息轻轻道出,只是每说一字便一顿,似是有什么扼住他咽喉。“蛩蛩与距虚?”风夕反问道,也是一字一顿慢慢道出,一双玉手指节已呈乌紫。“姐姐!你在吗?”门外传来韩朴的叫唤声,接着房门被推开,鱼贯走入韩朴、凤栖梧、笑儿、钟离、钟园,在五人还未来得及为两人暧昧的姿势而惊呼时,只听“砰!”的一声,同时人影一闪,再看时,一张椅子四分五裂的散于地上,而那两人却安然无恙的站在房中,脸不红气不喘,一个弹弹衣袖,一个掠掠长发,意态悠闲,好似刚才没发生任何事一样。韩朴与凤栖梧,一个瞪大眼睛似不明白怎么回事的呆看着房中的两人,一个脸色瞬间煞白如纸,眼眸忽明忽灭。“唉!这两人不管到哪总要比试一番!”笑儿看着两人喃喃叹道。“唉!又要陪店老板一张椅子了!”双胞胎却同时惋叹道。“姐姐,你们在干什么?”韩朴走进房中问向风夕。
“看看‘凤啸九天’与‘兰暗天下’谁强谁弱啦。”风夕眨眨眼道。“哦。”韩朴一听来了兴趣,“那结果呢?”“唉,还是老样子。”风夕惋惜的叹道。“钟离、钟园,你们收拾一下,一个时辰后上路。”丰息向双胞胎吩咐道。“笑儿,你也陪凤姑娘去收拾一下。”丰息眸光扫向凤栖梧,淡淡的吩咐着。“是。”双胞胎应声退下,笑儿也挽着凤栖梧离去。“你的凤美人似乎误会了,好象很难过呢。”风夕玩味的笑笑,想起凤栖梧那张发白的容颜。“我们有什么让人误会的?”丰息看向她反问道。“呃?”风夕一听却怔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两人十年来都是这样打打闹闹的过来的,实在没什么让人误会的事。“别把你手中的丝帕抓碎了。”丰息提醒着用力抓紧手中帕子的她。“哦。”风夕摊开手中丝帕,审视着帕上相依相偎的奇兽,“你说这就是那传说中的蛩蛩与距虚?”“是的。”丰息点点头,眸光幽深,似陷入某种回忆,“若我没记错的话,十五年前我应该见过这种奇兽。”“你见过?”风夕一听不由睁大眼,这种传说中才有的东西他竟也见过?“应该说是见过这两种奇兽的雕像。”丰息道。“在哪?”风夕追问。“华都!”丰息淡淡的吐出。两人忽然都不说话,眸光相对,一剎那间,似乎都明白了对方的想法。“其实我也不能十分确定。”半晌后,丰息又道。“去看看就知道了。”风夕眸中闪着趣味。“姐姐,这些人这么急,要去哪?”无人理会的韩朴只好自个儿趴在窗前看着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不是说华国是六国中最富有的吗?怎么还有这么多穷人?”“傻瓜,即算是富,富的永远也不会是这些平民百姓。”风夕走近他身旁,看着窗外,只见街上许许多多衣衫破烂的穷人、乞丐全往一个地方涌去。“那富的是什么人?”韩朴再问。“当然是那些商人、贪官、权贵、王侯。”风夕看着那些衣不蔽体的穷人,语气有些冷,“平民百姓稍好的最多也就能得个温饱!”“既然那些人那么有钱,而这些人又这么穷,干么不叫有钱的分一些给没钱的,这样岂不大家都能吃饱穿暖了。”韩朴说出自己的想法。“哈哈……朴儿……你……你竟有如此想法?!”风夕闻言大笑,不知是笑韩朴的天真,还是笑这世道的不平。“不可以吗?”韩朴被风夕一笑,俊脸不由微红,“难道那样不是很好吗?”“朴儿,你的想法很好的。”风夕止笑抚着韩朴的头,“只是这世上又有几人会同意你这想法呢?人心啊,都是自私自利的!”“好似一张白纸,任你涂画。”丰息看着韩朴道。“我不会涂画的,我情愿永远是一片白色。”风夕看着韩朴,眼中有着深深的叹息,“若不能,也该是任他自己去染这世间的五颜六色!”“你们在说什么?”韩朴听不明白,有些懊恼的看着这两人。“这些穷人是怎么回事呢?”风夕不答韩朴,问向丰息。“昨晚城西的一场大火烧了整条街,你却不知晓,睡得还真是死呀,你能安然活到今天真是个奇迹!”丰息笑得略带讽意,目光调向街上的人群,“这些定是那些火灾后无家可归的人,还有一些应该是城里的乞丐、穷人吧。”风夕闻言凝神细听,片刻后她瞪向丰息,神色间有着难掩的惊诧,“你又做了什么?”“姐姐,怎么啦?”韩朴不由问道,“这些穷人干么全往那边跑去?”“因为那边有人在发粮、发银!”风夕看着丰息道。“谁这么好啊?”韩朴再问。“我都想知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仁心仁义了?”风夕一旋身坐在窗棱上,目光落在丰息身上,似笑似讥。“我想现在整个曲城人都在好奇着尚宅昨夜那一场无名大火是如何起的。”丰息走向花架前,伸手抚弄着架上那盆兰草,“那一把火不但烧掉整个尚家,死伤无数,更连累了整条街的邻里。”“烧掉整个尚家?”风夕闻言猛然跳起落在地上,但一看丰息那悠闲的模样,便坐入窗旁一张椅上,稍稍一想便道,“那火难道是尚也自焚?”“嗯。”丰息拔掉一根枯黄的叶,手指一拢,再张开时却是一些粉沫落下盆中,“火是真的放了,万贯家财烧了也是真的,家人死伤许多也是真的,唯有自焚是假的。”“哦,他逃了?”风夕明白了,淡淡讽笑道,“难怪说无商不奸,果然够奸诈!”“昨夜经你我那一闹,尚也岂敢再在曲城呆下去,当然是趁那人还不知晓时逃走,半夜时带着一妻一子,亲自赶着马车,悄悄溜走了。走前还放了一把火,想来个假死,只可惜呀,死的却是那些还在睡梦中的尚家姬妾、仆从!”丰息拍拍手,似要拍掉手中残留的叶沫,又似为尚也此举鼓掌,嘴角衔着一抹耐人寻味的浅笑。“哈……这个尚也呀,能当机立断,处事够果断!能带走妻儿,人性未绝!而倾国财富,当舍即舍!是个角色,难怪能成为华国巨富!”风夕冷笑着,但目中却也有着一丝佩服。“如他这般人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间才能活得好好的。”丰息又拔掉一瓣枯叶,凑近眼下,似细看叶上的脉络,“他十分的聪明,只要留着性命,自然还能再创一份家业,得先有命,才能有其它一切!”“你倒好似亲眼目睹他做一切一样。”风夕微蹙眉,目光落在他身上,带雪芒的尖锐。“我去了祈雪院,岂能亲眼看到。”丰息淡淡一笑,将枯叶丢入盆中,“不过是我派在尚家周围的人亲眼目睹并告诉了我罢。”“你……哈哈……果然啊!”风夕忽然大笑起身,手轻抚额际,五指微张,似想遮住双眸,“我早就应该想到才是,你做任何事都是有其目的的,做任何事早就计算得一清二楚的!唉,我怎么现在才想清楚啊!”“姐姐!”本在一旁静静听着的韩朴看到大笑的风夕不由拉住她的手,这一刻,她虽是在笑,可他却觉得她其实一点都不想笑,一点也不开心,心中似压着很深的悲与愤!“我若不如此做又岂是你心中所认识的那个丰息。”丰息却依然神然淡然。“这一招好绝啊!”风夕似并未感觉到韩朴拉住她的手,目光飘忽的落在丰息身上,语气轻柔得似呢喃,“你既早已派人伏在尚家附近,那么尚家的家产定未全毁于火中,十成中至少有九成落入你手中!以尚家的财富,你不过拔出九牛中的一毛施舍给火灾受害者及那些穷人,便得到了善名,听听啊……刚才不是满街的人都在议论着黑丰息大侠的仁义之举吗?好一个名利双收啊!”“哈哈……”丰息忽抚掌而笑,带着几分志得者的傲然,“女人,这世上果是你最了解我!”“是啊。”风夕意兴阑珊的坐回椅中,“你明明是一只狡滑、奸诈、阴狠、自私、冷血、无心的狐狸,可世人为何却看不清你,为何还称颂你为当世大侠?世人的眼睛到底是如何长的?”“我从来没有说过我自己是善人、侠者,而世人却偏偏认为我是仁义大侠,黑丰息似乎比白风夕更有侠义风范。”丰息依然在笑,笑中却带着嘲弄,“你说是我做人太过成功,还是世人识人太过失败?”“曲城的百姓在称颂你,可你却在财富与救人之间选择了前者!你本可以救出那些大火中的人,可你却宁愿搬那些金银珠宝,也不愿对火中之人施以援手!你怎可冷血至此!”声音低沉无绪,风夕人倚入大椅中,头向后仰,五指遮住眼眸,“早知如此,我昨夜便应杀了尚也!”“只能二选一时我当然选对我有利的。”丰息淡淡道,神色从容,对于风夕的指控毫无愧疚,“何况我以尚家之财可救上百家,而弃财救人,不过救得数十人而已。”“算计得真是清楚!”风夕面上的指尖微抖,“昨夜你到底做了多少事呢?”“昨夜做的事可不少呢。”丰息移步坐在她对面的椅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似在研判着什么,又似在算计着,“不过我想你大约都可想到了。”“既然尚家的财产都落入你手中,那么祈家的财产定也难逃你手。”风夕的声音透出一种疲倦。丰息无声的笑,目光亮亮的落在风夕身上,似看着他掌中的猎物,“玉雪莲是千金也难求的奇药,可给你解毒时,我竟未有犹疑,现在我倒明白了,你真的不能死,你若死了,这世上还能有谁如你一般知我解我,那样的人生太过寂寞无趣了!”“尚家、祈家已失主人,其家已乱,更有你这只狐狸在旁算计,家产会落入你手中我不奇怪,只是其旗下之银号、店铺遍布华国、东朝,皆设有管事,现无主人,定自立为主,那些铺子才是最大的财富,你如何舍得?可你又如何能得?”风夕扯起唇角微微讽笑。“威逼利诱,是人便无法逃过!”丰息左手摊开,五指微抓,“尚家、祈家所有的我都抓在手中!”“华国最富、富在曲城!曲城已乱,华国必动!”风夕深深叹息,“祈、尚入你囊,几半个华国入你囊!这才是你来华国的原因,我虽早知你,可你每每还是能叫我出一身冷汗!”“皇朝得了玄尊令,我得半个华国财富,你说我们谁胜谁负呢?”丰息浅浅的笑着,雍容如王者。“江湖、侯国都让你玩弄于指掌间,这样深的城府、这样精密的算计谁比得上啊!”风夕冷冷一哼。丰息闻言却起身走到她身前,俯身凑近她,近得温热的鼻息拂在她脸上,拿开她遮住眼眸的手,眼睛直视她的眼睛。“女人,你的生气、难过是为祈、尚还是为……我?”风夕的眼波幽深如海,看不见底,静得不起一丝波澜,丰息的目光雪亮如剑,似要刺入最深处,似要探个明白,两人目光绞着,默默的对视,室内一片窒息的沉静,只有韩朴紧张的呼吸声。良久后,风夕站起身,牵起一旁不知所措的韩朴,往门外走去,手按上门回头看一眼丰息。
“你……十年如故!”笑儿在收拾着细软,有时目光也瞟向那怔坐在桌旁的凤栖梧,依然面色冷然,只是一双眼睛却泄露出太多复杂情绪。“凤姑娘。”笑儿轻轻唤一声。“嗯。”凤栖梧回转头,有片刻间似不知身在何方的迷惘。笑儿见状心中微微一叹,面上却依然露出微笑,“姑娘在想什么呢?想得这般出神。”“风姑娘。”凤栖梧老实承认着,眉心微蹙,“那样的女子我从未见识过。”“一言一行皆不合礼教,张狂无忌更胜男子。”笑儿轻轻吐出,笑看凤栖梧,“姑娘可是这般想?”“是啊。”凤栖梧点头,目光落向空中,“明明无礼无规,可看着却让人从心底里发出惊叹与艳羡,这样的女子世上也只得这么一个吧?!”“笑儿跟在公子身边五年了,还未见着,从第一天起却已知道有夕姑娘这么一个人,后来与夕姑娘相见却也只那么几次,有幸见着时,都会见到她与公子打打闹闹,这么多年了,他们竟未有丝毫改变。”笑儿看着凤栖梧道,话中隐有深意。凤栖梧闻言不由看向笑儿,她自也是玲珑剔透之人,这一路行来,丰息身边的人见着了一些,她虽不说,但也知皆是些非比寻常之人,便是身边侍候着的笑儿、钟离、钟园,看似年龄小,却也一个个有着一身非凡本领,看人待事不同一般。“笑儿,你想告诉我什么吗?”笑儿依旧是笑笑,眼一转又问道:“姑娘觉得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凤栖梧默然半晌才道:“我看不清。”是的,虽数月相伴,却依然不知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虽为武林中人,可却随从众多,言行举止雍容有礼,吃喝住行精致无比,竟是比那王侯贵族还来得讲究,遇任何事都不改其从容淡定。虽人在眼前,却无法知其所思所想,深沉难测就如漆黑的夜,深广无垠的包容整个天地,无让人无法窥视一丝一毫!“看不清自也难想清,因此姑娘大可不必想太多,公子请姑娘同行,那必会善待姑娘。”笑儿扶起她,“东西已收拾好,马车想来已在店外候着,咱们走吧。”两人走出门外,却见丰息的房门“砰”的打开,走出风夕与韩朴。目光相遇的瞬间,却见那个潇洒如风的女子眼眸深处那一抹失望与落漠,再看时却已是满眼的盈盈笑意,让人几疑刚才眼花看错,眸光再扫向风夕身后,房中的丰息神色平淡静然,只是眼眸微垂,掩起那墨玉似的瞳仁。“凤美人!”风夕笑唤眼前婷婷玉立的佳人,似一株雪中寒梅,冷而傲,清而艳!“夕姑娘。”凤栖梧微微点头致意。“唉,只要看到你这张脸,便是满肚子火气也会消失无迹。”风夕左手拉住凤栖梧的手,右手轻勾凤栖梧下巴,轻佻如走马章台的五陵少子,“栖梧,你还是不要跟着那只狐狸的好,跟在我身边,让我可以天天看着你。”“呵呵……夕姑娘,你这话让人听着以为你是个男人了。”笑儿闻言却笑出声来。“你这小丫头。”风夕放开凤栖梧,手一伸,指尖便弹在笑儿脑门上,“我要是个男人就把你们俩全娶回家,一个美艳无双,一个笑靥无瑕,真可谓享尽齐人之福呀!”“呵呵……真不知夕姑娘要是个男人会是个什么样!”笑儿笑得更欢了,就连凤栖梧也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我要是个男人呀,那当然是品行、才貌天下第一的翩翩佳公子!”风夕大言不惭道。“好啊,夕姑娘,你若是个男人,笑儿一定要嫁给你。”笑儿边笑边说,并扶着凤栖梧往店门口走去。“唉!可惜老天爷竟把我生成个女子,辜负了这般佳人!”风夕长长惋叹,面上更是露出悲凄之色。“老天竟生出你这样的女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