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先生?”
听到旁边的呼唤,应已违从回忆中挣脱出来,眼中闪过几分不明的神色,将思绪掩盖在眼底,他拍了拍孟铁的肩膀,在孟铁惊恐的眼神下走到庞齐海面前。
房间内非常昏暗,只有那点烛光照亮了一小片范围,它实在太微弱了,任何气流都可能使火苗熄灭。
仅剩的几个活人屏住呼吸,注视着那点烛光。
和那些在夜晚也被光线包裹的娇花相比,只有真正体验过黑夜的人,才明白会这点微光的珍贵。
烛光闪动了一下,几个人的眼睛便紧紧盯着,生怕希望被埋葬在这黑夜里,谴责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等看清是谁后,生生憋下了到嘴边的埋怨。
那是他们招惹不起的人。
应已违绕过被打翻的桌椅,脚步轻快地走到庞大海面前,鞋子踏过地板,碎玻璃,停留在血泊上。
此刻的他衣着整洁,看着那个被钉在墙上的庞齐海。
庞齐海看上去有些年纪了,常年的风吹日晒导致皮肤皲裂,惊恐中瞪大的双眼始终没有闭上,鼓鼓地看着前方,红色的血液从他的伤口肆意往外奔逃着,在衣服上干涸的血迹上堆叠出层层褶皱,自由地,愉悦地奔向应已违的方向。
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应已违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
只有血见证的笑容。
“他是感染者,别靠近他!”孟铁叫出了声,感染者死后仍会继续传播丧尸病毒,每个队伍只要中间出现了感染者,都会马上选择将感染者抛弃,无论他们之间有多么深厚的关系,在病毒面前,即便是血浓于水的父子都能拔刀相向。
应已违握住刀柄,将剔骨刀从那庞齐海身上拔出,轻柔地扶住了这名“感染者”,转身对孟铁说:“即便成了感染者,他活着的时候仍是你们的一员,他曾经和你们经历过的一切无论好坏,都成为了你们生命中的一部分。”
看着陷入沉默的队员们,应已违险些要被自己刚才的说辞感动了,仿佛庞齐海是一名为了队员们主动牺牲的好人。
即便庞齐海曾经为了自保,把几个小女孩推出去挡丧尸,把自己折腾死的人丢出去喂丧尸,美其名曰“自愿”选择离开庇护所。
应已违抽出口袋里的丝巾,轻轻抖开平铺在桌面上,将剔骨刀放了上去,柄在桌面上发出细小的磕碰声,刀身在烛光下反射出微弱的寒光。
这把刀是如何被插进庞齐海身体的,没有比两个当事人更清楚的,即便其中一个已经被同伴判定为不是人类。
烛光为应已违蒙上了一层柔光,让他的面部变得模糊起来,唯独那双映着光的眼睛格外瞩目,他把剔骨刀用丝巾包裹起来,放在手边的位置,细心地把丝巾褶皱整理出漂亮的形状。
“说说你们路上的经历。”
孟铁张了张嘴,像是才醒过来一般迟半拍说,“嗯?哦我来说。”
应已违边听,边用指尖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只要孟铁稍有停顿,那敲击声的节奏就变快了。
“从城里出来我们走了大概两天……遇到一只新型丧尸的攻击,不得已改变了路线……我带出来的人里只有这几个活着……”
“等等,你说的那只丧尸,它和你们平时遇到的丧尸有什么区别?”在听到“新型丧尸”这几个字时,应已违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光。
猫猫箐里有很多应已违带回来的丧尸,足够他吃很久,但应已违不会否认,生活需要一些新的味道作为调剂,否则单一的味道只会折磨他的舌头。
“它的腿很粗壮。”孟铁比划出一个轮廓,继续说:“它比我们见过的丧尸速度更快,我们的眼睛跟不上它的速度,只能尝试把它短暂地困在一个地方……”
之后,应已违抛出了另一个问题,“为了逃出来,你们付出了多少代价?”
应已违这个问题明显让孟铁愣住了,他尴尬地闭上嘴,停顿半晌说:“……五个人。”
应已违停住指尖的敲击,鼻尖微微动了动,像是闻到了什么美妙的气味,周身的气氛变得柔和起来。
他继续说:“这里剩下的就是全部队员了吗?”
“是的,应先生。”
“休整你的小队,带我去你们发现那只丧尸的地方。”
“应先生,这有什么意义?”在旁边的赛燕开口问道,她脸上带着一些后怕和不解,“我们已经死了这么多人!”
烛火被赛燕带得不稳起来,照得应已违的脸更加晦暗不明。
“那对你们是威胁,但对我不是。”
应已违的指尖在剔骨刀上缓缓抚过,全新口感和味道已经让他迫不及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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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旧翻斗车再次行驶在路上,轮胎嘎吱嘎吱啃着地,孟铁握住方向盘小心开着车,曾经飞奔起来就疯狂嘎吱作响的破车,竟被他开得稳稳当当,惹得坐在车斗的队员一脸见鬼模样。
孟铁一边开,一边不时借着看后视镜的机会,偷偷往副驾驶位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