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的脸上发烫,心想这种蜻蜓点水的轻触太讨厌了。想要说点什么,又怕显得自己小题大做,可是不说的话……它又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
“你别瞎闹。”何意只得装作一脸淡定,把话题叉开去,“你们家都是怎么过年的?也是在家做年夜饭吗?”
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弱智了,谁家不是在家过?
谁知道贺晏臻却摇了摇头:“不一定,但很少在我家。”
何意愣了下,“那是去哪里?”
“有时候去奶奶家一起过,有时候是去姥爷那边一起过,”贺晏臻说,“还有几年是在外地,我妈喜欢家庭游,所以我爸会把年假都攒到这几天。趁着寒假跟我们一块出去。年夜饭一般就从酒店预定。”
不过贺晏臻上高中后,贺爸爸的工作愈发忙碌,跟家里人聚少离多,于是一家人便不怎么折腾了。
何意愣了会儿,才想到怪不得过年也是旅游高峰期,原来家庭出游的挺多的。
“你呢?”贺晏臻问。
“我家没有旅游过。”何意说完顿了下,意识到贺晏臻问的是他怎么过年,便又道,“我小时候过年还挺隆重的,我妈从腊八节后就会开始往家里买东西。她们工作很累,但她可有意思了,非要按照民谣上的,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何妈妈去世太久了,何意每年都在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的事情,却也只记得一些片段。他意识到自己跟父母相处的时间其实不算长,那时候他感到被讨厌了,就会躲起来,不惹人心烦。
他那时候其实很关注自己。如今回想童年,何意仍能感受到某些场景下,自己强烈的情绪。
贺晏臻放下筷子,看着低声絮絮的何意,俩人距离太近了,他甚至能看清何意脸上的细细的绒毛,和眼角浅浅的一点湿意。
现在的何意跟俩人刚见面时的清瘦男生已经截然不同了。
贺晏臻还记得第一次见何意的那天晚上,路灯惨白的光线从这人的头顶照下来。贺晏臻不耐烦的走近,于是看见了一张写满了疲倦的脸。
那天他之所以找人,是因有人在自己的衣服里塞了两封告白信。
贺晏臻那阵子没有去雪场,VIP更衣室也借给了同学使用。黄毛看到信后原本很兴奋,立刻转交给了贺晏臻。
贺晏臻却在听到信件贴在自己的衣服上时,感到十分恼火——不管对方是谁,这也太恶心人了,跟变态似的开别人衣柜?
黄毛一听也觉出了问题,回去后找人打听询问,知道嫌疑人是雪场来的兼职,还特意去瞄了一眼。
那天堵人的时候,黄毛便是过去指认的。
贺晏臻原本打算把变态揍一顿,结果走近之后,他看到了何意的眼睛。
一双在黑暗里,静静地望着一切的眼睛。
贺晏臻心里惊讶,当时便有个念头,想看这双眼睛染上情绪……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连他自己都没察觉。他只是下意识地把拳头收了起来,不耐烦地问何意:“就是你?”
那人当然不是何意。
这段时间,何意在他们家里一起吃饭,阿姨得了梁老师的叮嘱,时不时会炖些滋补的药膳给何意调理身体。因此何意眼见着长了许多肉,脸蛋也跟同龄人一样白净细腻。
唯有那双眼睛一如既往的安静疏淡,除了那天接吻的时候……
贺晏臻抿了下嘴唇。
“……哎,你有没有在听?”何意顺嘴把民谣都说完了,又讲了许多小时候过年的记忆,如何放瓜果,怎么给人拜年……结果一抬头,就见贺晏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晏臻却道:“当然在听,你讲得太有意思了。”
何意怀疑地看着他。
“我小时候也唱儿歌,”贺晏臻说,“糖瓜祭灶,新年来到;姑娘要花,小子要炮;老头儿要顶新毡帽,老太太要件新棉袄……啊对了,下午陪我去买顶帽子吧。”
何意愣了愣:“啊?买帽子?”
“……衣服也买两件。”贺晏臻说着已经站了起来,安排道,“这几天一直穿你给我买的,今天让他们都休个年假。然后也买身外面穿的。明天一早我就换上,给你拜年。”
何意被他逗得发笑:“那我是不是要给你准备红包?你要不要?”
商场下午会提前关门,现在已经快一点了,俩人边穿外套边往外跑。
“要。”贺晏臻拉着何意,飞一样下楼梯,嘴上笑道:“只要是你给的,我什么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