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一个人待在会客室里,感觉室内每一件家具、每一项陈设都透露着敌意,这还是她生平第一次出现这种感觉。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呢?
侯密尔现在正和史铁亭在一起,然而,这又有什么不对吗?
想到这里,她突然涌起一股怒气。在胶卷书或超视的故事中,每次出现类似情节,主角总是能料中下一步发展,事先预作准备。但是她——她只能坐在那里,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任何事情!而她就只能坐在那里。
好吧,再好好想一想,从头想一想。这样,也许能够获得一点灵感。
过去两周以来,侯密尔几乎天天都待在骡殿里面。他曾经带她去过一次,当然事先取得了史铁亭的许可。骡殿里面宽敞、幽暗而气氛肃穆,所有的一切都毫无生气,仿佛沉睡在昔日的光辉中。偌大的建筑物,只有脚步声在殿中激起空洞而萧瑟的回音。
总之,她不喜欢那里。
比较之下,还是首都宽阔热闹的街道、美仑美奂的剧院对她更具吸引力。这个世界虽然不比基地富有,却舍得花更多的钱来装点门面。
侯密尔通常都在傍晚回来,而且总是带着一种敬畏的心情……
“那个地方我以前作梦也不敢想。如果我能把殿中的石头一块一块敲掉,把发泡铝一层一层拆下来,再将它们全都运回端点星——想想看,能盖一座什么样的博物馆。”他好几次发出如此的呓语。
他早先的迟疑犹豫完全消失无踪,如今他表现得急切而狂热。这一点艾嘉蒂娅绝对可以肯定,因为她发现了一个明显的征状——最近这些日子以来,他讲话的时候一点都不结巴了。
有一天,他对艾嘉蒂娅说:“我找到了普利吉将军记录的摘要。”
“我听说过他,他是基地的叛徒,曾经为了寻找第二基地而翻遍了银河,对不对?”
“我们不能说他是叛徒,艾卡蒂,是骡令他‘回转’的。”
“哦,那还不是一样。”
“唉,你所谓的翻遍了银河,这件事简直比大海捞针还要困难。四百年前,为了筹设两个基地而召开的谢顿大会,它的原始记录只提到了第二基地一次,说是设立在‘银河的另一端,群星的尽头处’。那就是骡和普利吉惟一的线索。当年他们即使找到了第二基地,也没有办法能够确认,真是疯狂的行动!”
侯密尔几乎是在自言自语,不过艾嘉蒂娅却听得很用心。
“他们所拥有的记录,一定涵盖了将近一千个世界;可是他们需要探索的世界,却接近一百万个。我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嘘——”艾嘉蒂娅突然机警地阻止他再说下去。
侯密尔吓了一跳,过了好一阵子才恢复镇定,然后低声道:“咱们别说了。”
现在,侯密尔正和史铁亭统领在一起,而艾嘉蒂娅一个人孤伶伶地等在外面。不知道为什么,她感觉心脏里的血液全部都被挤了出来,这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其实是最恐怖不过的。
而在另一个房间里,侯密尔也觉得全身好像陷入黏胶之中。他拼命努力想把话说清楚,但是一点用也没有,他的口吃再度复发,而且变得比以前更为严重。
史铁亭统领此时全副戎装,他的身高有六尺六寸,下颚宽大,嘴角轮廓分明。他说话的时候两手始终握拳,还不时用力挥舞着。
“好啊,你忙了两个星期,现在却向我胡扯一通。没有关系,孟恩先生,你就告诉我最坏的情况吧。是不是我的舰队将会全军覆没?是不是除了第一基地的人员之外,我还得跟第二基地的幽灵作战?”
“我……我再强调一次,大统领,我不是……预……预……预言家。我……我完全搞……搞糊涂了。”
“或者你是想回去警告你的同胞?你少给我他妈的装蒜。我要你对我说实话,不然我就自己动手把实话挖出来,连你的内脏也一块挖出来。”
“我说……说的都是实话,我还想提……提醒您,大……大统领,我是基地的公民。您……您不可以伤害我,否则就会吃……吃……吃不了兜着走。”
卡尔根统领纵声狂笑:“这种话只能吓唬小孩子,这种威胁只能让白痴却步。得了吧,孟恩先生,我已经对你很有耐心了,我花了二十分钟听你胡说八道。你一定有好几个晚上没睡觉,才能够编出这些故事来。你这样做是白费力气,我知道你来这里,绝不只是想要捡拾骡的骨灰而已——你还另有不可告人的目的,难道不是吗?”
侯密尔。孟恩再也无法浇熄眼中露出的恐惧炽焰,而且在那一瞬间,他似乎连呼吸都有困难。史铁亭统领将这一切看在眼里,故意伸手拍拍这个基地人的肩膀,果然孟恩连人带椅一起摇晃了一下。
“很好,现在就让我们开诚布公。你在研究谢顿计划,而且知道它已经不复存在。此外,或许你还知道如今我已成了必然的赢家,我和我的继承人将会君临天下。唉,老弟,由谁来建立第二帝国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够建立起来就行了。历史是铁面无私的,对不对?你不敢告诉我吗?可是我已经知道你的任务了。”
孟恩以嘶哑的声音道:“您……您到底想要……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