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片要求不超过四十分钟,报名方式为学校推荐。校方的选取是先筛剧本,拍成片再筛一轮。
作为一个探花,兼两学年期末优秀作品获得者,那时候白子逸想拿奖的野心很大。光剧本方向就纠结了很久很久,终于在某天眼前一亮后,他磨出了一个关于抑郁症的故事。
相恋多年的情侣,一方被黑狗盯上后,另一方从信心满满不离不弃到尽其所能却精疲力竭。
“我写完我觉得很妥,自信到我提前找好了我的戏班子。然后我就把剧本交上去了,可是没选上。”
能让白子逸特别挫败的事不多,这算一件,而且直戳要害。他消沉了一段,反思又反思,总结再总结,就在他自省是不是他真的太膨胀的时候,参赛名额确定了。
本着虚心学习的态度和就是不服输的劲,白子逸去看了校内展映。他看到,五十多个老师票选出来的第一名,也讲抑郁症。
路行舟眉头一挑,“题材重复了?”
“不是。”
白子逸吐出一口气,重新躺平望天,仿佛只有借助星空辽阔,才能稀释回忆苦痛。
“悲剧嘛,我记得写完那晚我哭了很久。然后展映那天,我成天成天琢磨的某些场景,出现了,连把我自己刀傻的台词……台词都一字不差。”
白子逸写的故事,打碎重组出现在他眼前,署名是别人。
路行舟本有些虚焦的眼神在白子逸的侧脸上一定,他明白过来,不久前听过的抄袭的确存在。
白子逸被抄袭了。
除却人设背景叙事手法,故事创意和一些整夜整夜折磨过白子逸的核心对白,光明正大又无所畏惧地,被超级大导二代“借鉴”了。
和肖凡的口白完全走向相反,路行舟惊坐起,不禁追问:“你没做什么么?”
“做了啊,什么都做了。”白子逸说,“我去申诉,学院要证据。开始我还想,证据好说啊,我交过剧本,有原稿有存档,我还提前找过表演系的朋友和他们讨论过剧情,有人证。结果呢?”
结果学院找不到他交的稿子,结果好死不死电脑坏了存档的硬盘也坏了,结果表演系那位矢口否认说没这回事的“朋友”……
白子逸呵一声,“没想到他混成电影男主了。叫什么来着?换个艺名差点没认出他。”
原来是这样。
路行舟咋舌,金融圈耍手段的事听得够多,他自然觉察出了蹊跷:“你的电脑和硬盘是不是被人……”
“嗯。”白子逸也坐起来,居然还有心情和路行舟玩游戏,“你要不要猜猜是谁?”
路行舟隐约已经知道了。他不说话,白子逸便自顾自将胳膊肘抵在膝盖上,两根手指朝天,在空中交叠成一个X。
一声叹息。
“他和我邻床来着,我和他看电影口味差不多,所以聊得很多。好几次大作业都是和他一起做的,想法也总是很默契。他家挺偏远,家境一般般,节假日什么的我就经常带他回家玩,要欢姐给他做好吃的。”
可办休学那天,他却只跟白子逸说了一句对不起。
白子逸疯狂自证的那段时间里,敏感脆弱看谁都不干净,却唯独没怀疑过这个人。然而在妈妈脑癌要的二十万面前,友情都不算一个屁。
拿钱办事,电脑硬盘“意外”泡水却成了唯一的理由。
这一行看不惯纯粹的人,更看不惯纯粹热忱还有点内容的人。于是剧本交出去的一瞬,白子逸就沦落成大导势力网捧新锐Play中最点背的那一环。
哪怕后来电脑修好,数据恢复,二代已经入围而且胜券在握。学校哪敢自打脸,息事宁人,给出了一份保留学籍无限期休学的“特许”。
外边吹嘘满天,落成白子逸世界里的一地鸡毛。
语音着陆,万物寂静。
无言须臾,白子逸又侧过身来,正对上路行舟想要张嘴。半晌又闭上了,路行舟不知道该不该说。
“想问什么?”白子逸舒舒眉眼,“问呗,我都告诉你。”
路行舟斟酌再三,还是没忍住:“肖凡女朋友是电影学院表演系的,我……听到了一些关于你的传闻。”
大概是知道或者经历过了,白子逸敛起嘴角。
“那你……”比凌晨的风还轻,他问路行舟:“信我还是那些传闻?”
“你。”路行舟不假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