晶莹的泪珠沾到了小女孩浓密卷翘的睫毛上,让暖暖的双眼看上去更加泪眼朦胧,她小声地抽着鼻子,硕大的泪珠啪嗒啪嗒往下落着,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唐严钦下意识地想要拿出手帕来给暖暖擦眼泪,但是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忘记了要带手帕这件事,所以只能像之前那次一样,又把领带递给了暖暖,好让这个这个小家伙擦擦眼泪。
对不起爸爸,又要报废你的一条领带了。
暖暖心里愧疚地想着,但是她眼泪还是忍不住地往下掉落,只能拿着爸爸的领带擦擦脸上的泪珠,呜咽道:“好奇怪,明明程叔叔说的是‘别过来’,可是为什么我觉得程叔叔是在求我们去看看他呢?”
不明白,真的不明白,虽然只是在程爷爷的嘴里听到转述,但是暖暖的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幅画面,那里一片黑暗,只有程叔叔一个人,他说着的“别过来”,听在暖暖的耳里就像是“救救我”一样。
救我。
带我离开这个空无所有的世界。
“那我们就去看他好了。”
唐严钦伸手抱住了眼前的小不点,他轻轻地揽过女儿,在暖暖的耳畔轻声说道:“走吧,他在等着我们呢。”
暖暖点了点头,将自己脸上的眼泪擦干,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刚刚才哭过的样子,露出一个笑脸地跟着唐严钦和程叔往程砚煦的病房走去。
程砚煦已经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坐在轮椅上,冲着门口的人轻声喊道:“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程叔,你带他们进来吧。”
程叔打开了病房的门,门才刚开,暖暖就飞快地跑了进来,她就像是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一样,开开心心地凑到了程砚煦的面前,手里还举着一个小礼盒,声音欢快地说道:“程叔叔,暖暖有礼物要送给你!”
毕竟是六岁的小姑娘,脸上藏不住心事,再加上她刚才哭的那么大声,病房里的程砚煦其实早就听见了。
不过现在,程砚煦望着眼前努力装成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暖暖,他的目光愈发柔和起来,像是一潭温暖的湖水,将暖暖的脸庞轻轻勾勒,他笑着点了点头,问道:“是什么呀?”
暖暖小心翼翼地把礼盒打开,从里面拿出来一只小恐龙,这是她研究了一周才学会的,因为不能送小老虎给程叔叔,所以她就折了一只小恐龙送给程叔叔。
“上手工课老师教了我们折纸,这是折给程叔叔的。”
暖暖将手里的小恐龙递给了程砚煦,而程砚煦也是笑盈盈地接了过去,故意用惊讶而又欣喜的语气回答道:“这么可爱的小恐龙是送给我的吗?暖暖真是有心了。”
这只小恐龙看上呆萌呆萌的,程砚煦十分喜欢,将这只小恐龙摆到了自己的床头柜上,这样他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暖暖送的这只小恐龙了。
见程砚煦这么喜欢自己折的小恐龙,暖暖自然也很高兴,不过她不敢太表现出来,因为她怕自己因为太高兴而不小心说了什么伤害到程砚煦的话,所以她努力让自己更加冷静一点,以免乐极生悲。
其实暖暖的这点小心思程砚煦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从前他还没有残疾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教会他要善于倾听,这也使得他养成了观察他人的习惯,所以他才会在外人的眼里一直都是一个翩翩有礼、温文尔雅的形象。
而如今,他双腿不便,只能坐在轮椅上去更仔细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世界,时间对于他来说太过漫长,以至于他坐在窗边似乎连窗外的每一朵白云都能够看出不同,更不用提当他与人交谈时,会怎样细致入微地发现旁人变化的心思。
时光之于他,实在、实在是太缓慢了。
所以现在程砚煦也能看出暖暖的心思,他能明白这个小姑娘笑脸下的悲伤,清楚暖暖正因为他的遭遇而感到难过。
像是一阵风过了平静的湖面,水面上泛起一层淡淡的涟漪。
那轻轻蔓延开的水纹,悄悄地、悄悄地传到了湖岸上的人的眼里。
那一刻,停滞不动的时间,终于再一次久违地缓缓流转起来。
是期望。
是对于一颗种子的期望,他亲眼看着这颗种子种下,所以就忍不住幻想起抽枝发芽的嫩叶,期待着整片土地都开满鲜花的那一天。
有了期望,就有了希望,才会有后来的一切。
这一次,程砚煦终于第一次萌生出要因为某人而去拥抱未来的勇气。
他也想看着暖暖长大,想要陪着暖暖去更多的地方,而不是永远地坐在这里,等待着对方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