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按理说这位真人与这场兵藏之礼八竿子也打不着边。打不着边的寒山真人此时却站在礼台右侧最偏僻最里头的一个位置,朝着礼台略一拱手:“小仙虽孤陋寡闻,却也晓得青丘兵藏之礼比剑这一环乃是新君夫妻共进退的一环,魔君虽打败了新君凤九殿下,却还未过得了新君王夫那一关,问凤九殿下要青丘的承诺,似乎要得早了些罢。”
台下一阵寂静,继而一阵如蚁的喧哗。白止帝君的手定在了茶案上,折颜上神脸上一派惊色,伏觅仙母张大了嘴巴,白奕上神差点儿摔倒。白浅上神无意识地问夜华君:“她嫁了?嫁了谁?什么时候嫁的?”夜华君细心道:“既是寒山真人说的,大抵没错。”话毕狐疑看向坐他身旁的连三殿下,连三殿下装作一派正人君子样唔了一声:“我这个人不八卦。”
凤九僵着脖子看向观礼台上的最高位,紫衣银发的神君却不见踪影。聂初寅面向扰了自己的寒山真人沉默片刻,冷笑道:“聂某倒从未听说凤九殿下还有位王夫,即便有,聂某也未必打一过他,便是哪位,就请上台罢。”凤九心道,我觉得你真打不过他。
诸位神仙齐齐盯向半空,等着寒山真人口中新君的王夫从天而降,却在这个当口,瞧见一位紫衣的神君从右侧不紧不慢踏上礼台,漫不经心理了理袖子:“可以开打了?我出去磨了个剑。”银色的长发,墨蓝色的护额,俊美端肃的面貌,持着佛经时是浮于红尘浮于三清的端严冷静,握剑时却凌厉得似盘旋飓风,摧毁力十足。这是方才还坐在观礼台最高位的东华帝君,曾经的天地共主。
聂初寅僵了,台下彻底安静了,片刻之间已跪倒一片,观礼台上诸位品阶高的真皇上仙亦齐齐离座而站,帝君站着,诸神岂敢入座。凤九依稀记得曾经梵音谷中也有过这么一出,青梅坞中这个人一出现,便有众神齐齐跪倒。凤九终于有些明白帝君为何不爱出门,走到哪里哪里跪一片,看着都觉得累得慌。
茅檐长扫净无苔,花木成畦手自栽。帝君瞧着台下跪得整整齐齐的众神,颇有观赏一十三天地栽下的一丛丛香树苗之感,略抬手免了诸位跪礼,转身安慰站在一旁的凤九:“早晓得你要输,不用觉得给我丢了脸,”递给她一块帕子,“挡了几招?”
凤九一边拿帕子揩汗一边嗫嗫嚅嚅:“十招。”
东华点了点头:“还可以。”又看向聂初寅道:“你觉得能和本君过几招?”
玄之魔君聂初寅是个有梦想的人,魔族自魔尊少绾灰飞后一分为七,由七位魔君共同执掌,聂初寅自承了玄之魔君的君位,便一心想着如体一统魔族,立于七君之上,再拜为尊。要成就自己的梦想,与神族联姻是条好路子,但可恨神族中能动摇天下局势的上神皆是男子,而他是个孤儿,不像煦旸君那样有个亲妹子。他退一步想过,若这些上神有哪位正好是个断袖,为了他的霸业他吃点亏将自己送上去又有什么不可以呢,结果还真是不可以。他就又退了一步想,即便同他们攀不上关系,那最好也不要得罪,非要得罪,便一定要从他们身上讨个大便宜。
他今日来此,计算得其实十分周密,他晓得此举必定得罪青丘白家,但也从他们那里拿到一个许诺不是,这个得罪,得罪得很值。但他从没想过要得罪东华帝君。可事如到今,得都得罪了,既得罪了白家又得罪了帝君,青丘的那个承诺,就更要拿到手了。
他决然不是帝君的对手,和帝君是打不得的。
聂初寅脸上含着笑,这个笑却极为勉强:“帝君抬举了,比剑这一环原本只是同辈人间的切磋,聂某同凤九殿下尚能称得上同辈之人,却同帝君在年纪上还隔着一个洪荒,聂某哪 里能做帝君的对手。这一环虽说挑战凤九殿下便是挑战帝君,但帝君德高望重,毕竟与我等并非同辈之人,若要同聂某比剑,怕是有违礼册上的这条法则。”
白浅上神收了方才的震惊,向着夜华连宋二人皱眉道:“他为何该同凤九比剑,是他的道理,东华为何不该同他比剑,也是他的道理,这人嘴皮子真正厉害,道理都被他占尽了。此番东华或贸贸然下场,倒真显得像是欺负晚辈 了。”话毕惆怅一骂,隐隐有些担忧。
连宋君敲着扇子懒洋洋笑道:“我倒是觉得聂初寅高估了东华的脸皮。”
台下虽有种种议论,台上的帝君此时却很从容,很淡定,从容淡定中还透出几分莫名,接着方才聂初寅的一番话沉吟道:“你说……本君同你不是平辈,”皱眉道,“本君为什么同你不是平辈?”
聂初寅一愣。台下诸神也是一愣。
帝君看了一眼聂初寅,又看了一眼身旁的凤九,缓缓道:“她是本君的帝后,自然同本君是平辈之人,你方才说你与她是平辈之人,那你与本君当然也是同辈之人,本君同你比剑,可见的确是同辈人间的切磋,违了青丘礼册上的哪条法则?”
聂初寅神色僵硬道:“这……”
帝君慢条斯理地掂了掂剑道:“听说你醉心剑术,真巧本君也醉心剑术,可见你我有缘,开打吧。”
众神全傻了,白浅上神噗一声喷了一地的茶水,连宋君扶着椅子的靠臂坐得稳当些,摊手向白浅道:“看吧,我方才说什么了,聂初寅的那套歪理在他这里根本行不通,脸皮这个东西,于帝君一向是身外物来着。”
第十九章
关于青丘那场兵藏之礼,影响着实很大,有幸前去观礼的成玉元君回九重天后,在三十三喜善天的苏摩 花丛后摆摊,就兵藏之礼上的八卦讲 半个月评书,场场爆满,可见其震撼力。
最受小仙们欢迎的是帝君他老人家将玄之魔君聂初寅手中铁剑一招劈开这一段。
传说聂初寅以大歁小在比剑中欺负了青丘那位小帝姬凤九,帝君他老人家上台为小帝姬出头,受不了聂初寅的絮絮叨叨,礼让三招后拔剑出鞘,于一招内挑落聂初寅咄咄逼人的铁剑。铁剑落地刹那,帝君他手持苍何以极快的速度直击而去,硬是在瞬息间将厚重铁剑如剥笋般剥成两枚,一只剑柄承着两柄剑刃在半空打了个旋儿落下,帝君的苍何正正停在聂初寅的胸口。不过一招之内,竟演出此等无论招式还是力道皆变幻无穷的高妙剑法,传说有幸在场的仙者们一时全傻了,一面倾倒于帝君持剑的冷峻风姿,一面自卑于同上古之神相比,近年来他们的仙术不昌究竟是到了何等地步,幸亏魔族看上去在术法一途上发展得也不是很好,令诸神稍感安慰,
聂初寅输得一塌糊涂,仓皇离开青丘,再无颜提什么神族之剑魔族之剑,而青丘那位小帝姬也总算顺顺利利地藏了剑,完了礼。
喜善天的评书讲得热闹,成玉元君借着天庭众仙对帝君他老人家的崇拜,摆出此摊日日敛财,敛得不亦乐乎,糯米团子小天孙帮他收了好几天茶资,得了几个金锞子做酬礼。成玉元君很高兴,团子咬着金锞子也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