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被人们赋予了很感性的身份。
人们总说心醉、心酸、心寒,可是这些,真的是心脏感受到的吗?娄夏有些不理解,她觉得这些形容多多少少有些过分夸大了“心”作为器官的作用,那些好的坏的情绪,理应是由大脑来接收,又关心脏什么事呢?
可当她对上杜若瑶通红的眼睛时,一切理性与思考霎时间全部蒸发,她早知道她胃不好,却没见过她症状发作的模样。是错觉吗?此时此刻心口好像真的很痛,是很真实从四面八方来的一下刺痛,而后一丝丝蔓延开。
杜若瑶没有力气起身,更没有地方躲,明亮的浴室灯光下她只能自嘲地笑:“抱歉,浪费了这么多食物……还让你看见我这么狼狈的样子。”
为什么会吐成这样?
怎么还有心思道歉呢?
怎么还能摆出这样轻松的表情呢?
她是为了让自己高兴,才勉强着吃了太多吗?
可是……之前明明都没有的,在娄夏面前,杜若瑶从来就没掩饰过比鸟吃得还少的这副形象。
脑子里疑虑很多,娄夏却没有勇气将任一个问题抛出。她已经不记得杜若瑶是如何在积攒好足够的力气后妥善地安置好一切,更衣、打扫、除味……最后坐在她跟前,又说了一遍抱歉。
娄夏一点也想不通,于是斟酌再三,尽量保持冷静的语气问出口:“其实……我不懂你为什么会感到抱歉。”
杜若瑶却不急着回答,反而轻松地笑起来,她朝窗外看了一眼,建议道:“想不想出去兜兜风?”
纽约的共享汽车和a市的共享单车一样常见,刚出公寓没多久杜若瑶就开了一辆zipcar,对着娄夏招手。
娄夏哪里猜得出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跟着上了车,一路驰骋。说是兜风,看着杜若瑶的模样娄夏也不难猜出,她心中其实是有个目的地的。车内异常安静,这种情况下都不说话算不算默契呢?娄夏不知道,但至少她还不觉得太难熬,方向盘被控得很稳,左侧坐着漂亮的司机,右侧窗外夜色里斑斓的灯光连成线,朝视野后方划去,逐渐消泯在夜色中。
车子停靠在二十公里外半山腰的露天停车场。无言的车程最适合打盹,娄夏却一点也不困,她蹦下车,沿着小路走了一段:“这是哪儿啊?空气还蛮清新的。”
杜若瑶锁了车也跟在她后面:“在城市里待久了,稍微爬爬山也挺好。”
“啊?我们这是开车上来的,也能算爬山吗?”娄夏有些无语。
杜若瑶掩嘴笑:“不算么?”
娄夏被她调皮的神色感染:“当然不算!”
杜若瑶林黛玉似的往路边的电线杆上一倚,双手一摊:“你想爬就去爬吧,今天我是没力气了。”
“我不去,”娄夏眼睛瞪大了,“你把我拐骗到这半山腰来,不会就是为了让我单独去爬山的吧?”
杜若瑶赐她一个白眼:“瞧你说的,我可没强迫你来,我礼貌地邀请来着。”
“所以才说是拐骗嘛,否则就得叫绑架了。”娄夏视线打量过一遍,“唔,不说不知道,我发现你还蛮适合当人贩子的。”
杜若瑶眯了眯眼,并没接话,娄夏就自顾自继续说:“你看你长得这么漂亮,笑起来又平易近人,声音一出——‘小朋友,跟我走好不好?’——呔!妖言惑耳!”
“惑耳吗?我看看怎么惑的?”杜若瑶揪着娄夏一边耳朵,语气温温柔柔,声音却怪阴森的。
她看起来是愠怒地惩罚,又舍不得下重手,娄夏配合地让头跟着她的手摆动,但其实却一点儿也不觉得疼:“女王大人,惑我惑我,摩多摩多!”
杜若瑶一愣,松开手:“死样。”
娄夏眉毛耸成八字:“女王大人嫌弃我!”
“……”
娄夏看着她无奈的表情,戏瘾一下子上来了:“555——我那么喜欢你,你却嫌弃我!”
杜若瑶扶额:“我没有。”
“你有,”娄夏掰着手指头和她计较,“你看,我说我喜欢你,你都没有说你也喜欢我。”
短暂的停顿,杜若瑶看过来:“我喜欢你。”
“诶?”她突然的认真让娄夏有点接不住,“怎么……”
“我喜欢你,不是建立在你喜欢我的基础上,不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杜若瑶的眼睛很亮,“是我先喜欢上你,然后一步步把你变成我的。”
其实暗示已经足够明显,只是那时候她还大病未愈,只是许多事还横在他们面前亟待解决,而且杜若瑶当时以叙事为主,把“她从很久以前就喜欢她”这件事作为一切的诱因,而非结局或高潮呈现,所造成的关注与冲击自然就少了很多,如今被她正儿八经、冠冕堂皇地说出来,这令当事人娄夏倏地就觉得脸上很热:“怎么突然说这……”
“你还记得第一次你对我说喜欢时,我回答了什么吗?”
“你说——‘你不喜欢我。’”
“是的,阻止我的从来不是我不喜欢你,而是你不喜欢我。”杜若瑶的睫毛垂下来,“是的,是我通过薇薇姐和娄尚重新筑起我与你的桥梁,但相信你也发现了,在又一次遇见你后,我躲你、避你、疏远你、冷落你……从未尝试过在你面前说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