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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第1页）

正所谓人间四月芳菲尽，院中的海棠也都逐渐凋谢了，绯红的花瓣随风洒满院子，每日清早起来，地上便是薄薄的一片嫣红，宛如翻倒了胭脂盒子。

雄鸡清唱，东方已经发白，幽静的绿棠院中忽然响起了歌声：

&ldo;我是被你囚禁的鸟

已经忘了天有多高

如果离开你给我的小小城堡

不知还有谁能依靠……&rdo;

院里的人，都醒了，听着这缠绵的歌声，循声而来，站在院子里。但见得文若一身火红地站在海棠树下，她身上的红，地上的红，漫天飘着的细碎的红，天边东升的太阳映照的红……红成一片，彷佛整个世界也都被染红了，就连那歌声，也是红色的。

&ldo;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冷冷的看着你说谎的样子

这撩乱的城市

容不下我的痴

是什么让你这样迷恋这样的放肆&rdo;

&ldo;秦顺儿!把门窗关上!&rdo;四爷刚下朝，正在书房写字，那歌声不知怎么，竟像是往他心里扎去。&ldo;回四爷，门窗都是关好的!&rdo;秦顺儿哈着腰回道。&ldo;哼!&rdo;四爷站起身来，重重地把笔一砸，墨汁溅了四处。秦顺儿忙跪倒在地：&ldo;爷，那院子隔的近，要不……&rdo;&ldo;去!叫她别唱了!&rdo;四爷负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

&ldo;奴才这就去!&rdo;秦顺儿忙爬起来，退出门外去，&ldo;回来!&rdo;四爷喝道。&ldo;四爷还有什么吩咐?&rdo;&ldo;在这站着!哪里也不许去!&rdo;&ldo;蔗!&rdo;

他便又坐下看折子，歌声渐渐沉寂，终于什么也听不到了。秦顺儿立在旁边，瞅着四爷手里的那本折子却似乎看不到头似的，一个时辰了，还停在那一页……

&ldo;我像是一个你可有可无的影子

和寂寞交换着悲伤的心事

对爱无计可施

这无味的日子

眼泪是唯一的奢侈&rdo;

&ldo;格格，今儿怎么起得这么早?&rdo;文若看了抱琴一眼，扶着她的手坐在花荫下，&ldo;睡不着，便起来走走。&rdo;四下里站着的人听了这句话，却彷佛得了大赦似的：&ldo;阿弥陀佛，主子总算是说话了!&rdo;抱琴扶着文若，道：&ldo;这歌儿叫什么名字?真好听，不过太悲了些。格格别总是想这些伤啊悲的，得看开些才好，不然，这往后可怎么过呢?&rdo;文若若有所思的道：&ldo;是呀，这以后可怎么过呢?&rdo;忽又回过神来，道：&ldo;抱琴，等会用完早膳，叫院里所有下人到我屋里来。&rdo;

&ldo;我这里的情形，你们如今都已看到了。莫说四爷今后是再不会来的，便是他来，我也不依，必打了他出去。&rdo;屋子里黑压压一地的人，抱琴在文若旁边站着。听了这句话，心里一跳。&ldo;我自进府来，时间虽也不长，却是三灾八难的，你们跟着我，吃了许多苦，却没过过一天好日子。是我对不住你们，却难为你们尽心服侍一场，我这里跟你们道谢了!&rdo;文若说着，便站起身来向着下人们鞠下躬去，&ldo;福晋，这可使不得呀!&rdo;底下人忙扑愣愣跪了一地。

&ldo;起来，都起来!&rdo;文若一个个搀了她们起来，才又坐下。&ldo;我这几日打点了一下，虽说我在这府里从没存过一点半点，好歹娘家过来的东西也不少。&rdo;指着旁边一口雕漆大箱子，吩咐抱琴道：&ldo;打开。&rdo;抱琴依言打开，但见光彩夺目一箱金珠玉钏，翡翠玛瑙。许多都是价值连城的精品。

&ldo;你们服侍我一场，这些东西，是你们应得的。等会分了东西，你们便都去罢。别留在这里了。&rdo;

&ldo;主子!我不走，我死也不走!&rdo;小凳子头一个哭道，底下的人也都磕头道：&ldo;主子大恩，怎么当得，死也不走!&rdo;

文若叹道：&ldo;我并非虚情假意试探你们，实是一片真心。你们若真体谅我，便都依了我。如若不然，反倒是不信我了。&rdo;一面便一个个分派，丫鬟婆子均得了不少。及至小凳子，见他已哭成个泪人，拍了拍他道：&ldo;别伤心了，放心，我会好好的。你是个太监，又是从我这里出去的，以后只怕更艰难，所以特意给你多些。&rdo;小凳子哭道：&ldo;主子……&rdo;&ldo;你出去后，要是别处不容你，你去你四爷那里。他虽然对女人薄情，对下人倒并不寡恩。只要你用心办事，以后便有出息，可知道了吗?&rdo;小凳子磕头道：&ldo;奴才记住了!主子大恩，奴才下辈子、下下辈子作牛作马也难以报答!&rdo;文若也甚伤感，转过了身道：&ldo;去吧!&rdo;

人去院空，屋子只剩下了文若和抱琴主仆两个，文若瞧着抱琴，从枕头边抱出个梳妆盒子，正欲开口，抱琴却跪下了：&ldo;格格如要奴婢走，抱琴马上一头碰死在这里!&rdo;文若素知她言出必行，倒不敢唐突，叹了口气道：&ldo;起来再说。&rdo;扶了她起来，携手坐下。抱琴道：&ldo;格格的心意，不说我也明白了。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格格原是无价之宝，那四爷却睁眼不识，狂妄自大。格格，天下之大，何愁没有我们容身之所?咱们出了这牢笼子，偏要作出几件事来，看看咱们女儿家哪里就输给他们男人了?&rdo;

文若听得眼前一亮，心中敬佩，点头道：&ldo;我正是这个意思。却不料你有这样的心胸见识。可是这一去前途未卜，吉凶难测。你虽也是我的丫头，可是跟诗儿却不一样，你是我家的家生奴才，父母虽然不是什么显官贵族，却也算是富足。你原可不必为奴，皆因你与我自幼交好，阿玛才将你留了下来。跟着我，原本就委屈你了。&rdo;抱琴急道：&ldo;这会子格格还跟我说这些，岂不是生分了?&rdo;

文若道：&ldo;你和诗儿跟着我，我出嫁了，你们原也该有个终生的依靠。谁知竟是这样。琴儿，你若有什么心事，可别再瞒着我，诗儿她……是我害了她呀!&rdo;说着眼圈又红了，抱琴却斩钉截铁道：&ldo;格格若要拿着诗儿的心思来比我，那我真不如死了!格格，我与诗儿虽说一同伺候格格，打小儿一起长大，可是我跟她的性子却不一样。依我说，她竟是太痴了些。要说我自己，我既跟着格格，早就打定了主意一生不分离。格格的终生，就是我的终生。格格说谁是我的男人，我便跟谁，格格要是不说，我就跟格格一辈子。&rdo;

文若听着这话，又是感动却又难以接受。爱情是女人最大的追求啊，她怎么可以这样自私地占有一个花样女孩的青春年华呢?可看着抱琴那坚定的眼神，心知此时无论如何也劝不动她，不如先依了她，以后说不定能遇上她的真命天子呢?

&ldo;既是你心意已定，咱们便这般如此……&rdo;两人低声密密地议了，自去分头行事。

&ldo;来人啊‐‐我家格格不见啦‐‐来人啊‐‐&rdo;黄昏初至，抱琴凄厉的呼唤声划破了宁静的花园，她一边跑一边喊，不多时上下人等全都知道了，都慌了神，一个个分头在府里找起来。更有人低声议论：&ldo;听说那主子今儿早上把身边人都撵了，我当时就说不好呢，怕是存了心要寻短见呢。&rdo;&ldo;别乱说!&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