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窗户关得严丝合缝,然后又握住了燕惜羽的两只手腕小心翼翼地揉捏按摩,以他能够承受的力量刺激着正处于恢复期间的筋脉。
燕惜羽背靠着木窗棂,阖上眼,静静地享受着隽遥的体贴。若说是完全不痛了,那就是燕惜羽在自欺欺人。不过经历过昨晚那种能将人撕裂般的程度之后,现在的隐隐抽痛对燕惜羽来说不过是雷夜虫鸣,他完全可以忍受下来,不再在隽遥的面前露出痛苦的神色。
见燕惜羽不愿说话,隽遥也不再多问,而是满是怜惜地轻责道:“你呀!屋外的湿气那么大,今天的太阳也是时有时无的,温度不算高。你大开着窗户,就不怕手腕受寒后痛得更厉害吗?”
这一回燕惜羽闻言睁开了眼睛,望着一脸正经的隽遥,带着淡淡的笑意道:“你的医术那么好,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你打算以后都不管我了?”
听见燕惜羽满载信任的轻言柔语,隽遥先是动作一顿,旋即脸上便神采大盛,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完全脱离了一贯的清冷和孤绝。一种足以令人嫉妒的喜悦感从隽遥身体的每一个毛孔中散发了出来,就连站在他身旁的燕惜羽也被这样的情绪所感染,情不自禁地放柔了自己注视的目光,收回了刚才半带着调笑的神情,缓缓地靠了上去。
这是燕惜羽第一次主动亲吻隽遥。当两人紧紧搂抱住对方的那一霎那,隽遥几乎是带着激动的轻颤,温柔地吮吸着燕惜羽的双唇,同时轻易地探入了他的口中,好让一双柔软的舌头纠结缠绕在一处。
虽然在昨晚的欢爱中,他们也有着唇舌交叠的时候,但是当时的隽遥在燕惜羽的眼中只看见了无意识的情欲,哪有丝毫的爱意可言?而此刻,双眸闭合,睫毛微抖,气息变得粗重,身体逐渐发热的燕惜羽竟是如此得动人心魂,满溢的甜蜜从他的唇齿间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隽遥,令到与之拥吻的隽遥断定,这世上决不会有人会此刻的自己更加幸福。
等到两人因为呼吸困难而不得不结束了这个缠绵悱恻的亲吻时,燕惜羽和隽遥都在对方晶亮的黑瞳中看见了自身脸上动情的红晕和不由自主的笑意。伸出手来,隽遥再一次将燕惜羽拉到了怀中,两人同时把头颅搁到了对方的肩膀上,倾听着对方久久不能平缓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童尔扣了几下门扉,旋即便推门而入。隽遥见他手里端了个瓷碗,便连忙上前接了过来,顺手打发童尔出了房间。在隽遥转身将汤药递到燕惜羽面前的时候,却不其然看见了燕惜羽眸中的犹豫和抗拒。他下意识地微微侧首:“怎么又要吃药了!我能不能待会儿再喝?刚吃了太多的东西,如今还顶着胃呐。我实在是喝不下这么一大碗汤药。”
没有说破燕惜羽的真正心思,隽遥权当自己看见了个闹别扭的孩子,柔声劝道:“你放心,这汤药我亲自尝过了,不难入口的。再者说,若是放凉了,药性便会减弱。你还是现在就喝吧,我喂你,好不好?”
燕惜羽知道隽遥这也是为了自己好,才会这样半求半哄地希望自己喝药。但是昨晚那种腥臭难闻的味道似乎至今还残留在食道中,让燕惜羽本能地排斥着那碗冒着白气的汤药。
见燕惜羽不吭气,隽遥知道他是被昨天那药的腥味给吓着了,便端起那瓷碗放到了自己的唇边道:“阿羽,相信我,这碗的味道真的好了很多,不信我喝给你看。”说着,隽遥便打算先喝上几口。
燕惜羽见状,连忙阻止了他:“遥,你别这样,我喝就是了。草药开出来就是给人喝的,你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娇气,别人能喝的,我自然也能喝。更何况俗话说,十药九毒,你没病没痛的,千万不要胡乱喝药。”
燕惜羽一边说,一边把隽遥端着瓷碗的手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望着那黑糊糊的液体,燕惜羽抿了抿唇,然后完全是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屏住呼吸,就着碗口,将它倒进了嘴里。
因为害怕舌头被苦涩刺激,燕惜羽喝得很快,引得隽遥在边上直道:“阿羽,你别急,慢点喝,小心呛着。”
话音未落,似乎就有几滴液汁跑到了燕惜羽的气管中,使得他不可抑止地咳嗽了起来。一见他如此狼狈,隽遥连忙将碗撂到身边的几案上,伸手在燕惜羽的背后轻拍,帮着他顺气。
直咳得自己面色通红,燕惜羽才缓过了那口气来。再度喝药的时候,他再也不敢如水牛般地豪饮,而是一口口地慢慢吞咽。燕惜羽刚将汤药喝干净,门外就有下人来报,说是“霓裳坊”的仇北海要求见隽遥。
虽然仇北海以前每年都去“春情欢”监督隽遥服药,但是隽遥对他这人却没什么恨意,反倒是这段日子以来,因为仇北海有一定的营商本领而器重于他。所以一听是他求见,隽遥便嘱咐了燕惜羽要多加休息,然后径直来到了书房。
仇北海今日过来就是为了取银子好购买那家桑园,并琢磨着希望能给在桑园和“霓裳坊”里工作的人多加些月钱,最好还能再多请些人手帮忙,因为他听说桑园里有一部分的人打算另谋出路。平日里“霓裳坊”内除了一部分的流动资本外,赚得的银两几乎都交给了“鸿正教”,所以若是想要有大的变动,必须要得到隽遥的首肯。
其实隽遥的心里早就打算将“鸿正教”从复辟旧国的死亡之路上拉回来。如今仇北海的提议正好给了他一个绝佳的借口,收回以前安插在外的十几个暗桩。这样一来,不但能省下每月近两千两的银子,调配给仇北使海使用,以利于“霓裳坊”发展成为珉国第一大丝织坊;更能清楚明白地告诉教中那几个顽固的老头,自己这个教主对他们持之以恒的“框扶齐国”根本就不感兴趣。
所以仇北海的提议一出,这两人便不谋而合。对“霓裳坊”的前景都抱着极大的期望,两人在房里讨论了半天,直到文婉华亲自来找隽遥,说是有话要谈,仇北海这才意犹未尽的离开了书房。
见到局促不安的文婉华坐在自己身边,一副想对自己笑又不敢笑,想问又顾左右而言他的表情,隽遥原本心中存有的一些怨气便逐渐被难以畅诉的无可奈何所替代。他伸手按了按额角的太阳穴,试图疏缓积压在身心上的疲劳。
从昨夜燕惜羽发病开始,他就一直没有休息过。面对燕惜羽,隽遥还觉会得自己神采奕奕,精气十足。但是一旦离开了情人的身边,隽遥就没了那份精、气、神。他放下手来,暗自叹了口气道:“娘,我知道您真正想说的是什么。正如你所料,关于昨天下药之事,阿羽的确没有责怪我,而且他现在也已经接受我了。”
发现文婉华听见自己这么说后面上立刻露出了兴奋的笑容,隽遥顿时沉下了一张俊脸:“娘,您先别开口,让我先把自己的意思说完。我知道我接下来要说的实属不孝,但是为了阿羽,我今天一定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为了防止类似昨天的事再度出现。娘,我希望您不要再去接近阿羽,打搅他的生活,更不许您做出任何会伤害到他身心的举动来。我也决不会坐视他再添上新的伤痕,即便那人是您,即便只是出自好意或是无心之举,也不会得到我的原谅。所以,如果您欲再度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万一弄巧成拙,别怪我这个做儿子的狠心。”
隽遥冷冷的话音惊得文婉华杏眼圆瞪,好半天她才用微颤的双唇挤出一句话来:“遥儿,你,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这么跟娘说话?你是不是还在为下药之事生我的气?可是,我那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啊!作娘的心疼自己的儿子,难道有错吗?”
见到隽遥以从未有过的词严色厉与自己交代这些,文婉华的心里顿时泛出了委屈和不安,言语未尽,眼眶中便飘动起水雾来。
看见母亲被自己气成这样,隽遥心中也是有着几分的难过,他不自觉地放缓的语气道:“娘,我知道我这么说是太过绝情了,所以您要骂我的话就尽管骂吧。但是有一点您务必要牢牢记得,阿羽,他不是爹!虽然他也和爹一样的善良温厚,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也会委曲求全。倘若被人触及到某些禁忌之处,我想他一定会选择‘玉尽碎’,而不是您所想的‘瓦苟全’。”
“您知不知道,昨夜阿羽清醒过来后,我的心里有多恐慌,生怕他会从此离开我,老死永不相见。那一刻,我甚至连点灯的勇气都没有,就怕会看见他绝诀的眼神。所以娘,您如果真是心疼你这个儿子的话,那就别再管我们俩的事了,好不好?事到如今,如果因为你的一些言行而导致他最终会疏远我,那您还不如直接拿刀杀了我,免得让我留在世上饱受折磨,这也不枉您宠爱了我这么些年。”
察觉到隽遥话音中的一丝颤抖,文婉华这才醒悟过来,眼前的隽遥是在用他自身的性命爱着那个叫燕惜羽的人。望着和自己亡夫有着七分相似的儿子,文婉华不禁回忆起二十多年前那次在梨花树下的邂逅,那个偷走了自己全部芳心的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