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桃眨了眨鸦黑的睫羽,脑始在记忆之海里回溯与齐松和简烨的交集,回溯片刻,她想起前几年,景知远带过她到过滁州,也是从那时候她认识了齐松与简烨。但她与那两人交集也没多深,也就几面之缘罢了。
景桃抿了抿唇,一本正经地回复道:“禀侯爷,民女前些年曾随师傅来此滁州办案,师傅恰好与江知府相识,民女亦是见过齐仵作和简仵作几次。”
顾淮晏眼梢稍微翘了一翘,桃花眸带出了一丝温柔的笑色,琥珀色瞳仁离她近了些,眉眸敛起,带着些促狭的勾人意味。
屋内光线原是就弱微,经他前近几步,景桃眼前遂是几乎看不到什么东西了,作势后退,倒是被他微微握住袖袂:“我看那简仵作对你有些关注。”
“……”近乎直白而明朗的陈词,景桃无法做到客观沉静,不知该怎么做出反应,末了,干巴巴地道:“此事民女不知情,民女一心系在验尸上,无瑕顾及其他。”
又安静了几秒,顾淮晏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薄唇微翘,话里噙着散漫之笑:“也对,你岁数还小,得好好积累与积淀,厚积才能薄发,验尸得专心致志,验状要认认真真地写。”
顾淮晏想到简烨与林甫这两个人看景桃的眼神,又多心嘱咐了一句,“未及笄前,不许谈情或者去肖想不切实际的东西,一切事物待你及笄以后再论,你在这个年龄,理应拥有纯粹的友谊。”
景桃瞅着顾淮晏,忽然觉得他像个苦口婆心的长兄似的,揪着幼妹不许这样不许那样,一时觉得好笑。
景桃垂落眼睑,掩住笑意,道:“侯爷之言乃是金玉,民女在及笄前,亦是恳望能拥持纯粹的友谊。”
她抬眸凝视着顾淮晏捏着她袖袂的那一只修长匀称的手,追加一句:“尤其是与侯爷的友谊。”
顾淮晏没应下,唇角的笑意微微敛了些,不知为何,景桃怕他笑里藏刀,但临危之际必须坚定自己的立场,“侯爷若是不应的话,那就是只许州官兵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了。”
少女伶牙俐齿,顾淮晏也是一时微微顿住,暂时拿不出话来驳她,缓了一会儿,他适才发现自己是作茧自缚,自己出发点原是为她好的,但眼下倒是把他自身给殃及到了。
搬自己的石头,砸自己的脚。形容得就是这理了。
很快地,顾淮晏眉眼舒展开来,丝毫没有作茧自缚后的不悦,清隽的神色少了几分散漫,眸尾上挑,漆色的深眸落入几抹细碎的光,含着缠绵情意,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明面上妥协了似的:
“嗯,我应了。”
心里却道:她这小没良心的。
景桃的心跳却是在此刻漏跳了半拍。
明明他应了声,却为何,在他又一记摸头杀之下,她仿佛就这么中了招,轻而易举地被摄夺了心魄。
男子揉少女脑袋的动作极尽温柔,掌心带着微糙的茧,依和着夏夜凉风与浓韫夜色,温热的触感如春潮一般,浸裹住了她。
不一会儿,少女脑袋上方的那一抹温腻触感,很快消失。
顾淮晏后撤了数步,给两人留出适当的距离,手指刮蹭了眼下眶,道:“最后,我跟你说说那个坏消息。”
景桃适当深吸了一口气,屏息凝神。
“刘喻遣送吴长生的尸体和郑奎回京,郑奎被关押入狱,但不足七日,他便被放出了牢狱,虽是革职免官,但保住了性命。”
景桃稍愕,眉心蹙紧:“凭郑主事所犯下的罪咎,圣上怎会轻易宽恕于他?”
在原书之中,在打桩生这一个案桩内,郑奎最后的结局是被秋后问斩,怎的现下倒是保住了性命?
那原是依旧稳居高位的工部陆尚书陆尧,却是莫名其妙地惨死狱中了。
一切情节都似乎开始与原书脱轨,仿若河流主干道之上陡然分岔的河道,流向了截然不同的未知远方。
景桃看向顾淮晏,“侯爷,郑主事迄今能安然无恙地脱罪,会不会与侯爷在朝中的敌党相关?那些人有意给侯爷难堪,万一郑主事趁侯爷回京后私下寻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