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此刻却觉得刘卉宛的声音在渐渐远去,一股强烈的灼烧感自头顶灌下来,天雷原本是绕着蛇怪打转,不知怎么的却突然朝她劈过来,容音只来得及将刘卉宛猛地退远,自己抬头看着天雷那令人胆寒的冷光,却蓦地头脑发懵。
她喝了容清河配好的药。如今在缓慢蜕变的她,也是邪物了。
岑鹤九的眼神讶异而惊慌,失去意志前最后一刻容音扯动嘴角,露出无力的一抹笑,“没想到刚见面,又要说再见了。我恨过你,可是现在我不恨你了。”
泪水混着冰凉雨水自脸颊滑落,容音闭上眼等待天罚的降临。
有一瞬间她感觉四肢麻木,眼前的光刺得人越发想流泪,倒地时大雨朦胧中她看见岑鹤九收法驱神,搅动早已汇成河流洪水的雨水向她跑来,可是她的身上太热,热得好像要将她的灵魂都烧化,以至于岑鹤九将她紧紧抱在怀里的时候,她也感觉不到岑鹤九的温度。
但是容音知道这个怀抱很温暖,是她这辈子用最最幸运的运气换到的温暖,这个怀抱还紧得让她不知所措,容音闭上眼,沉沉的黑暗让她感到安心。
“你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
这句话,这次并没能成为为她驱开冰冷黑暗的光。
第151章如梦令25
容音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慢慢变冷。
好像又回到被容清河推入璄水的那天,午后阳光灼热,却晒不透水底冰冷。
她又感觉自己的意识中有什么久违的记忆在苏醒,很缓慢,很平和,那种感觉像是倦懒的周末清晨,摸着饥饿的肚子在等一锅即将煲好的粥;又像独自一人走在空无一人的河边,看着婀娜抽叶的柳树,安心等桥下冰融。
易晚的剪水双眸在梦里反倒比现实清晰,容音看她笑语盈盈,对自己说了再见,然后和容亭修并肩走远,眉眼确实和容音一点也不像。容音遗传容亭修的轮廓,眉如霜雪眼若冰锋,而易晚更像是江南烟雨中迷蒙的画,和记忆中她柔软的声音配起来,好似清泉流水,淙淙动听。
容音才后知后觉发现她记错了好多东西。
父母般配无比的背影走远了,他们走上了一座桥,如画中一对璧人,有着仙姿天容。容音不自觉地想抬步追上去,晴空一道霹雳却将她拦住了——周围明明没有人,她却听到了一个非常聒噪的声音。
这次面前的场景变得越来越模糊,容音隐约发觉自己是在做梦,她想挣扎着留在这里,但是那道声音却如同梦魇缠绕不去,说着她听不懂的话。
他在说什么“非他非彼,非彼非他,非是非非,非非非是”,绕口令一样。容音好像在哪里听过,总觉得耳熟,但总也想不起来,她只知道这声音令她很痛苦。
不知被这毒蛇一般缠人的声音折磨了多久,容音再次抬起头就发现周围都变黑了。她像被关在一个没有出口的匣子里,无头苍蝇似的乱跑乱撞。
她觉得自己应该是在找什么人,可是周围什么也看不到,她也不知道要找的人在哪里。
容音像只濒死的兽,站在原地默默舔着致命伤口,她的意识在混沌中沉沦,直到远方有人执灯将她唤醒。
那人手里提的灯是温暖的明黄色,声音轻柔如微风过水,怕吓到她一样,不断喊她的名字。
他说:“岁弦,别怕,跟我走。我来带你走。”
这个声音一响起,就连黑暗都仿佛驱散了不少,容音跌跌撞撞地走过去,看见那人全身都笼着一层微光,看不清脸,她却直觉般地信任他,将手交到他掌心里。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珍惜如宝物,“跟我走好吗?这里太黑又太冷,不适合你,我带你去有阳光的地方。”
容音如同三岁小儿,懵懂地点点头,亦步亦趋跟着他走。
她一直置身于黑暗,也曾拼命抗拒阳光的照耀。原来那是由于害怕,是她将自己整个人裹在坚硬的壳子里,硬要世界与自己隔绝。原来只要接受过一次阳光的照耀,就不会有人再想回到冰冷的黑暗里。
容音被他牵着手,方才容亭修和易晚的背影在眼前一闪而过,下一瞬记忆再次陷入昏暗,她如同回到多年前与谁并肩走过的桥头。
“忘……虑……哥哥。”她的双眼透着迷蒙,喃喃地说了话。
走在前面的人很快应答,声音里压着低低的笑:“嗯,我在。”
可惜容音现在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笑意,像个小娃娃一般,下意识地重复喊他的名字。
男人就不厌其烦地回应她:“我在呢,岁弦,忘虑哥哥是不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她此刻只剩鹦鹉学舌,“忘虑哥哥……是世界上最好的……”学到一般却被泪水糊了视线,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容音迷茫地摸了摸脸,许是不知道为什么要流泪,可是心里却有一种巨大的悲伤正在涌上来,让她无法控制。
容音边走边泣不成声:“忘虑哥哥才不是最好的……容亭修和易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岑鹤九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声,但很快依旧收住情绪安慰道:“好,容亭修和易晚是世界上最好的人,那忘虑哥哥排第三好不好?”
他手里牵着的女孩用力点头,“好。”
终于在穿过一道白光后,眼前的黑暗彻底消失了。容音慢慢睁眼,看见自己躺在一个非常熟悉的房间里。她动了动身体,除了伤口的剧痛外还有个人紧紧握住她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