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今脚店相比原先的食肆多招了些人手,但每日里的食材采买,沈于归依旧是尽力亲力亲为。
一方面是沈于归个人很喜欢花银钱购物的这种感觉,一方面便是看看如今还有哪些食材可以用来做菜。
这日,沈于归采买好了各色菜蔬,手里拿着方才从街边小摊上买的香喷喷的重阳糕,一边吃一边悠闲地走回脚店里去。
虽说如今还离着重阳节有五、六日,但是大街小巷里早已有摊贩开始提前售卖重阳糕了。
汴京城里的重阳糕要属蜜煎局卖的最为正宗,不过蜜煎局的重阳糕虽正宗,口感却大不如街边小贩们所卖的。
故而虽说每年临近重阳之时,许多人家会去蜜煎局采买重阳糕,多数却只是放在家中祠堂牌位前供奉着,若是要吃,城中大多数人家依旧会选择去街边或是专做糕饼的糕饼铺子。
如今脚店中每日对于食材的需求量也是巨大,这些每日里所买的新鲜菜蔬,沈于归一个人自然是拿不动的。
不过同沈于归做生意的这些摊贩也都是老熟人了,既然都熟了,沈于归便每日只用付了钱,什么都不用拿,过后自会有人将这些还带着露珠的新鲜菜蔬送到脚店里去。
沈于归手上的重阳糕还没吃完,刚拐过街角,便听见一声清脆的吆喝,这吆喝声音不如惯常所听见的中气十足的吆喝,而是带着些许怯生生的意味:“芙蓉花!好看的芙蓉花!”
这听起来是个小姑娘的声音,声音倒是好听,清脆尖细,不禁让沈于归想起春日里唱歌的百灵鸟。
沈于归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循去,只见一个同阿黎差不多大的小娘子,小脸红扑扑的,身上穿的衣服也尽是补丁,面前放着两筐大竹篮,竹篮中满满当当的全是开得正盛的嫣红的芙蓉花。
那小娘子见有位娘子似乎正看着自己所卖的芙蓉花,却又不确定她是不是想买,于是带着怯生生的语气道:“娘子面容如花,可要来一只芙蓉别于发间,更显美丽之色?”
沈于归见这小娘子年纪不大,可一双手却很是粗糙,完全没有这个年纪所该有的细嫩,加上这一身补丁,倒是让人心疼,于是蹲下身,一面挑选着竹篮里的芙蓉花,一面不经意同她搭腔:
“这芙蓉花开得倒是好看,是今日晨间刚摘的吗?”
小娘子见这娘子来同自己搭话,似是有些受宠若惊道:“正是今日早晨新摘的,娘子你瞧,这花瓣上还带着露珠呢!”
沈于归见这芙蓉开得确实好看,心下欢喜,于是抽了几枝:“那便这几枝芙蓉花好了,一共是多少文?”
“娘子,一文钱一枝。”
“给。”沈于归算好了钱数,递给了这位小娘子,小娘子伸手接过道谢时,沈于归这才发现,这小娘子的右手竟只有三根手指!
但看着她指根处的模样,又不像是先天残疾,倒像是后天造成的。
沈于归装作没看见,只是收了芙蓉花,不经意道:“小娘子,你既然卖芙蓉花,为何不去御街那边卖去?那里人多,也比在这里卖得快些。你的这花儿若是等太阳出来了还卖不完,卖相便不好了。”
那小娘子只是低头,好半天方小声怯懦道:“御街的每寸地盘皆是有主的,奴家得罪不起……”
“奴家家中只有一个卧床不起的祖母,与一个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妹,每日能平平安安地赚些果腹的饭食便知足了,若是奴家再出了事,祖母与妹妹当真不知该怎么办了……”说到最后,这小娘子还低低地抽噎起来。
沈于归原只是想好心提个建议,却不曾想引出个如此悲惨的故事来,沈于归看着面前无助哭泣着的小娘子,心下不忍,于是将手上的花皆放回竹篮里。
那小娘子看着沈于归将花又放了回去,以为是反悔不想买了,含着泪眼猛然抬头,却听见沈于归道:“这两竹筐芙蓉花奴家全要了。”
那小娘子不敢置信:“娘子……”
沈于归淡淡一笑,伸手去取荷包,从中摸出半两银子来:“这是半两银子,应该够你们一家人吃几顿好的了。”
“不不不不……”那小娘子慌忙摆手拒绝道:”这两竹筐的芙蓉花也不值这么多……”
“小娘子先拿着。奴家倒是有一家脚店,若是小娘子日后愿意,可以来脚店中帮忙,不仅包食宿,平日里还有银钱可使。”
那小娘子怔了好半天才道:“娘子,这脚店该不会是……”
“什么?”沈于归依旧保持着自己最亲和的笑容。
“该不会是那种……”
“哪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