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烟倒了杯茶,递到了汪瑜稔手中:“先喝口茶吧,我猜,你应该有不少的话想说?”
“倒也没有很多。”汪瑜稔重重地叹了口气,还是将那杯茶接过了:“就在刚才,我亲手送了及布上路。太后娘娘大概也顾虑到了我的想法,特意派了我去赏她毒酒。”
寻烟用手支着头,很平静地看向她:“这里应该有个‘但是’?”
“但是……”汪瑜稔又是重重的一声叹息:“但是,看到她死在我眼前,我却并没有任何的快感,反而觉得心里闷得厉害。我就不该走这一趟。”
“看你的表情,你似乎希望我告诉你这是为什么?”
“是啊,因为——你能说会道,我总觉得如果让你来分析,会一击即中呢。”
寻烟摇头失笑:“我给了你这样的感觉吗?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辜负你的期待,就将我的想法说给你听吧。”
汪瑜稔的上半身稍稍往前一倾,向着寻烟这边靠了过来:“愿闻其详。”
“我在想,你最恨的人,至始至终就不是及布。”寻烟正经危坐,很认真地回答道:“这并不是说你原谅了及布,只是在知道她的事后,多多少少明白了她的无奈。你憎恨的对象是元帝而非及布。还要我往下说吗?”
“不、不必了。”汪瑜稔摇了摇手,脱力一般靠到了椅背上。
是啊,她一直在恨的人,是元帝,那个许诺会让她一生幸福、最终却食言了的男人。因为这是她曾深爱之人,所以她一直不敢直视这件事,并将仇恨转移到了其他人身上,譬如寻烟。
寻烟侧过头看向她:“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再多想什么也没用了,倒不如思考如何才能避免这样的事儿在安延身上发生?”
事实上,汪瑜稔遇上的事儿,太后同样经历过。太后的女儿的成长之路并不顺利,那些曾经起过念头,想要害她女儿之人,她一一报复了回去。
那时的她是皇后,必须要大度宽容,她只好找些特殊的方法,譬如利用本身无毒、混合后有毒的东西悄悄地杀死一个起了歹念的妃子。
她唯一没仔细防备的人,就是养在身边的元帝。在她看来,元帝虽然有些小心思,对她亦不太亲近,但本性不坏。万万没想到……
听到寻烟的话,汪瑜稔微微皱眉:“这有可能吗?就算身居高位,也……”
“那你就把她培养成当朝最伟大的帝王,任何人也不能对他的生活指手画脚,而非像现在这样。不过,他现在还小,逼得太紧也不行。这中间的度,还得由你这位母亲来把握。”
寻烟这句话说完之后,汪瑜稔彻底地沉默了下来。她离开的时候,表情很是严肃,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考虑什么东西。连寻烟跟她说话,她都没有回应,默不吭声地就走了。
送走了汪瑜稔,寻烟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她突然提及齐安延,是想看看原身向她许下的第二个愿望能不能实现。她仍然记得那天原身向她许愿时的场景。
在许愿要女儿一生平安顺遂之后,原身低下了头,犹豫良久之后,十分慎重地看向寻烟:“请问,我可以再许一个愿望吗?”
“您请说。”寻烟作出了一个手势,邀请原身继续往下讲。
原身抬头望向寻烟,眼中似乎有点什么东西在闪烁:“我希望,能有一个真正合适的人来当我朝的皇帝,婧和也好,那些百姓也好,不会因为皇帝的一时兴起,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不过——”寻烟还没有回答,原身又赶忙开了口:“我知道这很难,我不强求。”
寻烟抿了抿唇:“我明白了,我会尽力而为的。”
原身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是没有理由的。
元帝要婧和去西临和亲,目的却不是希望两国之间永保和平,而是希望让对方这么想后,趁着西临疏忽之时,一举将其攻下。
可是,这想法不过他被吹了枕头风之后一时兴起,根本没经过仔细考虑。
到了最后,不仅已经远嫁的婧和被当成了细作处死,两国的人民也因久久不能平息的战乱而陷于水深火热之中。
原身吃斋念佛多年,实在有些看不下这样的人间惨剧。她大着胆子打通各种关系给元帝传了句话,希望元帝能看在婧和的面子上平息了这场动乱,却反而惹得帝王震怒,最后被一条白绫结束了性命。
所以原身许下的这个愿望,寻烟也一直在考虑,可寻烟并不觉得自己可以随便推一个人上皇位。
思来想去,寻烟还是觉得当初不幸早夭的齐安延最合适。
原身没见过这孩子,只知道这孩子天资聪颖,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如果没有生那场大病的话,有很大希望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于是,寻烟将赌注押在了齐安延的身上。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希望自己押对了。
汪瑜稔来寻烟这儿谈心的那天,婧和也带了点心去给齐安延吃。这一次她回来的时候,心情比前段时间好了不少,一看到寻烟,便向着她这儿冲了过来:“母亲!我今天也去找安延了!”
“怎么这么高兴?可是发生了什么好事?”寻烟蹲下身来摸了摸她的脑袋,脸上不自觉便带了一点笑容。
婧和点了点头:“今日安延看起来很高兴,我问他的时候,他告诉我,他母后又变的和往常一样温柔了!看他笑得开心,我也便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