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实际的战斗中,却遇上了与预先侦察不符的情况。前一阶段,双榆树正面只遇到不足一个排的兵力抵抗,而王铁山在二号高地却发现敌人至少有两个连的兵力。按照常规和战斗发起之前的计划,王铁山营此时应全力钳制二号高地,保障严泽光营趁虚突破双榆树正面。但是战斗进行不到三分钟,王铁山即呼叫严泽光,要求严泽光停止进攻,由他迂回至双榆树反斜面进攻。严泽光当即拒绝,并指挥突击队长石得法强攻,占领了东北角无名高地,发起第二轮冲击。严泽光的部队冲击至二号地区,竟然奇迹般地受到三面合围,五分钟内尖兵排损失大半。
《高地》第二部分(3)
严泽光在二十分钟内没有作出调整战术的决定,二十分钟之后,他终于从迷雾中理出头绪,排除了敌人设下的心理陷阱,决定仍按第一方案执行,正要给王铁山下达命令时,却发现电台同王铁山联系不上了,接着就看见又一个奇迹出现了,双榆树山顶之敌纷纷被歼,余敌落荒而逃。王铁山指挥的两个连队出现在山脊上,以泰山压顶之势,扑向二号地域东部,解了严泽光之围。
严泽光懵了,严泽光手下的连长们也懵了,一营一连副连长、突击队长石得法冲到了半山腰,看见二营的突击队长郭靖海亲手把红旗插上了主峰,顿时一屁股坐在地上,嘟囔了一句,完了。
王铁山的这两个连队打得很悲壮,从配属到快速转移,从打援到进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多次完成了战术转换,尤其是在进攻主峰的时候,敌人居高临下,王铁山由下而上,伤亡很大。
后来严泽光阴沉着脸,登上了被王铁山占领的双榆树主峰,看着二营的红旗,突然眼圈就红了
严泽光说,成败论英雄,一仗定乾坤。
二十四岁的严泽光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深邃而湿润,像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
战后总结进行评功评奖的时候,上级认为,王铁山指挥果断,二营抢占主峰,属双榆树战斗首功,王铁山本人还记大功一次。一营进攻受挫事出有因,虽然没有挨批,功绩却大为逊色,闹了个集体嘉奖。
严泽光打落门牙往肚子里吞。损兵折将,还丢了头功,主攻营成了配属分队,对于一个用兵有素、尤其是以山地战专家著称的指挥员来说,这个结局差不多就是奇耻大辱。
当天晚上,严泽光营里的几名连长就找到营部,要求严泽光牵头去告王铁山的状。严泽光将起哄的连长们全部喝退,独自闭门在沙盘前琢磨了一夜,从此不提双榆树战斗。
双榆树战斗结束后的当年春天,部队回到中原某市,掀起了英雄美女的高潮,王铁山没怎么太费周折,便同朴实憨厚的纱厂女工孙芳结婚了。
在王铁山的婚礼上,严泽光酩酊大醉,半真假地说,王铁山你这个混进革命队伍的小炉匠,在哪个高地上你都是捷足先登。
刘界河找严泽光谈话,说人死不能复生,要严泽光从怀旧的情感中解脱出来。
严泽光说,如果必须结婚,我听从组织上安排。
刘界河向严泽光介绍王雅歌是叶红叶的师妹,也是一个很有学识的知识分子。
严泽光文不对题地说,久仰,久仰。
刘界河觉得这家伙有点神经不正常,很是担心。转念一想,也许是因为他太痴情了,陷在对杨桃的思恋中不能自拔,结了婚,让他尝尝女人的好处,渐渐地可能就好了。刘界河问,那你说,你和王雅歌还谈不谈下去了。
《高地》第二部分(4)
严泽光说,我听组织的。
刘界河说,他妈的,我好心帮你擦屁股,擦了一手屎。
往后就开始了约会,接着就结婚。
刚开始一个月亲亲热热。
第二个月客客气气。
第三个月就冷了下来。
王雅歌隐隐约约地感觉到了,她的这个丈夫在心里装着别人,从别的渠道知道了严泽光和杨桃的事情。
严泽光总是在心里拿王雅歌跟杨桃相比。杨桃是那样的善解人意,是那样的温柔体贴。而王雅歌做事风风火火,说话大大咧咧,身上还有火药味。严泽光渐渐地就觉得这个婚姻意思不大,新婚过后不久小家庭就冷了下来。严泽光还别出心裁,把王雅歌的卧室命名为集体宿舍,把自己的书房命名为队部,把厨房命名为伙房。
严泽光有一个神秘的炮弹箱,王雅歌有几次看见严泽光把炮弹箱打开,里面的东西摊了一地,严泽光对着那堆东西长久出神。
王雅歌怀疑那是杨桃的遗物。有一次王雅歌给严泽光收拾房间,意外地发现炮弹箱没有上锁,她斗胆将其打开,结果发现,那里面全是打仗用的东西,指北针,公文包,地图,指挥尺等等,还有一张信函,是《关于双榆树战斗的几个疑点》。
严泽光回来之后,发现炮弹箱被打开,一本正经地对王雅歌说,王雅歌同志,家中出现了敌情,要抓特务。我在这里守着,你到团长家报告。
王雅歌说,你带兵把我抓走吧,那特务就是我。
这年的八一建军节给赴朝归建部队军官补授军衔。虽然同是营长,但因王铁山在双榆树战斗中记大功一次,授衔少校。严泽光则授大尉军衔。在授衔仪式上,王铁山满面春风,严泽光面无表情。
严泽光最终没有去参加王铁山组织的庆祝聚会,并且在此后一段时间里变得喜怒无常。有一天半夜,王雅歌被吵醒了,侧耳一听,原来是严泽光在讲梦话。
严泽光在梦里喊,王铁山你这个狗杂种,把我的杨桃还给我!
严泽光在梦里喊,王铁山你这个狗杂种,把我的高地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