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亭。
顾名思义,“谈亭”就是给行人旅客提供谈话聊天的地方场所。
这里不但可以谈话,也可以谈判、谈生意、甚至谈情说爱。早晨会有些附近村镇的老人家聚集着这里打拳健身;中午会有很多小商贩在这里兜售货物,包阔光明正大的商品,也包括见不得光的禁品;当然,如果也愿意,夜晚没人的时候,你也可以跑这来畅快淋漓的拉泡野风屎。
因为,这里属于“三不管”的地带。
从官府行政地区划分方面上讲,“凉亭”地处三县交界处,往东是“黑水县”,北去八里为“北凉县”,西南毗邻“麻石县”,三县官吏公差,都不愿意涉足这一敏感地区,从而形成了这以地区的权力真空。
就江湖势力割据方面来说,“凉城”更成了“京师”四大势力中的两大股,互相争夺的兵家外围重地,除了地位超然的蔡京蔡相隐约遥控全局的“权力帮”,以及枢密使枢相童贯大公公掌握之下、新近冒头而作风相对低调的“富贵集团”,另外两股势力,都力图将这块地理位置极其重要、巴掌大的地方划入自己的版图。
最先着眼“凉亭”的,是左相李纲李相支持下的“大风堂”,其总堂七当家“女诸葛”朱七七亲自坐镇“北凉分舵”,外堂“渔樵耕读”赵钱孙李四大执事之首李员外,从旁协助打理,势力不可不谓相当强悍了。
在意识到了“谈亭”这一战略位置的重要性后,“江山如画,君临天下”布青衣布相的“青衣楼”,立即做出反应,新锐高手“一针见血”上官木领衔的“青衣楼”第一百零七楼一百零八名高手,被长期派驻到了这座毫不起眼的边塞小城。
——当两大势力扩张的触角,在“凉亭”这一空白中心点相撞后,摩擦和械斗,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
在十数场或短兵相接之后,筋疲力尽的双方,都同时感到在短期内,不可能吃掉对头,独大一方;是以,两边的高层相约各派出三名有力的代表人物,在二者缓冲地带“谈亭”坐下来,进行谈判。
“谈亭之会”注定将成为载入武林史册的光辉一页,那场充满阴谋诡计的暗战,对江湖格局的深远影响,在以后相当长的一段岁月里,仍被后生晚辈们所津津乐道。
——你有没有试过酩酊醉酒之后,在滂沱大雨的街上,用尽生平所有的力气,撕心裂肺的去喊一个人的名字?
我有。
我是一个赏金猎人,我是安东野。
我在酒后雨中喊出那个女子的名字,叫云端。
我的父母在我出生那年,就在帮派火拼中双双离世了。我的父亲“孤狼”安十三,是“狼群”十三兄弟的老幺,而我的母亲霍小云,却是“祥云堡”堡主霍祥云的小女儿,两个组织是世代宿仇,“天狼”老大独孤一和霍堡主都不同意我的父母在一起。
后来父亲带着身怀六甲的母亲私奔,同时遭到“狼群”和“祥云堡”的追杀。父亲为了保护母亲,在乱战中身中二百零七刀,含恨而死;母亲被霍堡主带回“祥云堡”,产下我不久之后,就郁郁而终。
外公一家并不待见我这个所谓的“野种”,从懂事开始起,我就被外公安排在马廊,干些吃力气的粗重活,当时我的待遇,甚至还不如后院马廊里的小厮霍嚯嚯。
十六岁那年,外公的结拜五弟,“大风堂”大龙头“大风起兮”云飞扬被奸臣构害,全家遭了难,满门被朝廷通缉,云大龙头带着家小和弟子前来“祥云堡”投奔。就是那时,我见到了她,“大风堂”的大小姐,云端姑娘。
那是一个有着三分慵懒、三分骄傲、三分美丽、一分炽烈的微醺女子。
她就站在云老爷子的身后,站在一群“大风堂”弟子中间,她略略的一皱眉,我的心就生疼,我只看了她一眼,就已被她的微醺醉得不省人事。
势利自私的外公,在一连串冠冕堂皇的说辞之后,还是无情的拒绝了云氏父女的避难寻求,更打算偷偷报官抓人,我当时气愤不过,悄悄带着他们父女等人离开了“祥云堡”,离开了那个没有人情味的伤心之地。
在长达三十七天的逃亡中,我们挫败了无数的江湖截杀,打退了数不清的官府追兵,我们的同伴不断的倒在逃亡的路上,我们的人手越来越少。我们的队伍中隐匿朝廷的密探和奸细,无论我们逃到哪里,敌兵都如影随行地追杀到哪里,最后加入“大风堂”的我,自然而然地就被大家列位重点怀疑的对象,成为了众矢之的。
就在两位师兄孟东堂和熊东怖一致将敌对矛头对准我、百口莫辩的时候,云端师姐她挺身而出,护住了我,她当众以她项上人头担保我不是内奸,为我化解了那场信任危机。
我中有敌,敌中有我,千里逃亡,陷阱罗布。在很多年以后的日子里,每当我们三兄弟回忆起那段峥嵘的铁血岁月,都不禁热血贲张,举杯邀月,击剑高歌,豪情万丈。
第三十八天,朝廷颁下旨意,蔡京被罢黜,李纲大人入相,为“大风堂”父老兄弟翻案。沉冤得雪,我们得以堂堂正正的回到“关东”师门家乡。
云老爷子破例收了我做关门弟子,并将“大风堂”的事务,陆陆续续交给我们三兄弟打理。经过那场遍尝世间冷暖、人心不古的变劫,老人家心灰意冷,已经渐渐有了隐退之意。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两位师兄孟东堂与熊东怖,都很在意云端师姐,很紧张她,也很钟情于她。
我,也是。
我对师姐的感情毫不输于睿智干练的大师兄孟东堂,我对师姐的思慕更不逊于豪勇果敢的二师兄熊东怖,我对云端的爱恋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来的热切,而又卑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