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月楼雅阁中,老板正向伙计们复述着自己今日讹了赵盼儿钱的事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有做官的当中人又怎样?女人胆子都小,那姓赵的被我一吓,眼泪都快出来了,你还真以为她敢上衙门告我?她害得我买卖成不不了,不还她头金又怎么了?”
正在老板耀武扬威之时,只听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守在门外的伙计急急叫道:“东家,东家,赵娘子上来了!”
话音刚落,赵盼儿带着微笑,大步走了进来。
老板愕然,但想到她毕竟只是个势单力薄的女子,又壮着胆子讥笑道:“哟,赵娘子这是送钱来了?怎么没见着搬钱的小厮啊?我就等着您后头的六百贯,好恭喜你当上望月楼新东家呢?”
“没错,我就是送钱来了。”赵盼儿嘴角含笑,旁若无人地走了过来,从袖里摸出两张库帖,“大相国寺的长生库帖,您收不收?”老板没想到她真的凑到了钱,在一众手下的注视下难免有些尴尬,可一看到库贴,他又立刻堆笑:“收,收,当然收。赵娘子真是有手段,这么快就找到财源了。”
赵盼儿站起身来,似要把库贴递给老板,却在老板伸手欲接的那一刹那顺势将他用力一拽。
众人还没回过神来,赵盼儿已经拔下头上的火珊瑚钗,用磨尖的钗尖对准了他的脖颈。
“不想出人命,就尽管叫!”赵盼儿的眼神利刃般扫向望月楼的伙计。
老板吓得面无人色:“你,你想干什么?”他这时才看清,那所谓的库贴分明只是两张手绘的赝品。
赵盼儿淡笑中透着绝决的狠劲儿:“买卖做不成,要么按契书还我三百贯,要么,你就去死。”
老板吓得腿抖如筛糠:“赵、赵娘子有话好好……”
不等老板把话说完,赵盼儿已经一用力,用钗尖刺破了他脖颈的皮:“以为我是女人,就不敢动真格的是吗?付给你的头金,是我们姐妹三个攒了十多年的全部身家。身家没有了,还要性命干嘛?我数十声,一,二——”
鲜血顺着老板的脖子流下,老板忙大喊:“我给!我给!”
就这样,好不容易凑齐的头金兜兜转转回到了赵盼儿手中,虽然只拿回来三百贯,但也总好过血本无归。
赵盼儿带着三百贯库贴回到桂花巷小院后,孙三娘和葛招娣都觉得这钱能要回来简直是不可思议。
“他就这么容易把钱给你啦?你是怎么从望月楼脱身的?”葛招娣不敢置信地问。
赵盼儿一边整理着自己多年来搜集的名家字画和辛苦攒下的压箱底的首饰,一边答:“我临走前逼他吃了颗药,说是教坊的秘药断肠散,一月之内他要是不瞎折腾,我自然会让人把解药送去。”
“你这招是跟顾——”孙三娘意识到自己差点说错了话,赶紧改口道。“故意骗他的吧!干得好,对付这种人,就得来狠的。可是你干嘛不叫上我们一起去,一个人万一出了事怎么办?”
“这祸本来就是我闯出来的,自然得我自己去解决。如今虽然要回来三百贯,可茶坊的契书还押在当铺。我想把这些首饰字画都卖了,再跟杜夫子借些钱,赶在明天晚上之前把契书赎回来。”在孙三娘和葛招娣担忧的目光下,赵盼儿把自己这些年来的全部家当堆在了桌子上。尽管面上满是疲态,可她的语气依旧十分亢奋:“只要手里还有茶坊,还能做生意,我们就死不了。不过,你们还愿意和我一起重新来过吗?”
孙三娘忙点头:“当然愿意!”
而葛招娣却一直盯着桌上堆着的首饰字画里的一抹醒目红色,不禁小声问:“可是,盼儿姐,你真的舍得吗?”
赵盼儿看了看那珊瑚钗,心中酸意上涌,但她倔强地把头移开:“它如今在我眼里,只是一件能换钱的首饰而已。”
“盼儿……”孙三娘有些不忍。
赵盼儿惨然一笑,内心的骄傲却使她遏制住眼眶的酸涩:“其实,我还真的有点舍不得。留着它,至少可以不断地提醒我自己有多蠢,被一个男人骗过还不长记性,居然还傻乎乎地相信第二个;甚至在你们提醒的时候,还不断地他为他开脱。招娣,以后你可别学我,成天告诉你们要自立,结果到头来却还是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
葛招娣毫不犹豫地应道:“我不信别人,只信你和三娘姐。其他事我也不懂,反正,你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孙三娘也坚定地点头:“没错,茶坊生意不好,咱们就做改做食店脚店,一样卖酒菜吃食。凭着你的手腕、我的手艺,招娣的手脚,咱们肯定能够东山再起!”
赵盼儿的脸上终于带上了笑意,似乎要传递给三娘、招娣以安慰和鼓励。但孙三娘发现,赵盼儿的笑容,总带着那么一丝勉强。
珠宝铺中琳琅满目、美不胜收,不少客人正在挑选着心仪的珠宝,在那些前来购物的客人们的笑脸的映衬下,孙三娘和葛招娣愈发显得满面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