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岚送药的时候看见这一幕,说你缺个拐杖,等下我给你做一个。没想到下午他就给拿来了。
拐杖是白水岚用自家一棵细桦树做的,粗细正好,把手磨得光亮。
白天村里人都很忙。晚上,吃过饭喂完牲口,难得有点空闲的时间,于是就出家门口围坐在门前唠嗑。
掌灯十分,沈怜听到外面有人唱戏,她感到好奇,就坐在月台上听了一会儿。
周大姐从外面回来路过月台,见沈怜听得挺认真,就插了一句:“那是赵大爷,他年轻的时候在戏班子待过,没想到人老了还留了点本事!刚才那几嗓子喊的不错,我在对岸都听见了!对了,那个白水岚,也会点,有时候这一老一少,一个唱一个耍枪,弄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刚说完,就见蛋儿大晚上不在家看电视,披上衣裳就往外跑,周大姐拉他一把,但他跑太快了,没拦住。等他跑出大门外,才告诉他妈说他要看水岚哥耍枪。
周大哥叹了口气,对沈怜说:“我这嘴,就不该说,这孩子是越大越不听话!”
恰好沈怜也好奇白水岚是如何耍枪的,她拄着拐杖站起来,一步一步往人群挪去。
刚一出门,就在前面大孙家门口的石台周围瞥见了七八个人聚在一起。
赵大爷坐在石台边上,正揉着嗓子。
一个小孩偷摸地钻到了人堆里,把一个收音机拎到了赵大爷面前,他兴冲冲地说:“大爷,给你加个伴奏!”
赵大爷说:“那感情好啊!”伸手招呼他挨着坐下,还把自己的垫子往出扯了扯。
不一会儿,白水岚就在三四个孩子的簇拥下被拉来了。只听他话里满是不愿意:“你们真能捣乱,我的药材还没切完呢!”
“别推我,我自己会走!”
“别玩了,摔坏了怎么办?”
“行了,水岚,孩子们想看,你给他们表演一段呗!”
到了赵大爷面前,白水岚算是认了,只好闭嘴。
“那好吧!最后一次!以后这枪我就不玩了!”
赵大爷哈哈笑道:“对,最后一次,最后一次了啊!小斌子,小蛋子……”
蛋儿回头瞥见了沈怜的身影,马上跑过来去扶她,只听他小声凑到沈怜耳边边走边说:“哈哈,每次都说是最后一次……”
不一会儿他给沈怜找了个木头墩子坐下,自己跑到石台前去看。
白水岚拿过枪,先是习惯性地用手擦擦上面的灰,然后比了几个热身动作。
赵大爷看他准备差不多,自己喊了几嗓子,就按动了录音机的开关。
随着一段热烈前奏响起,赵大爷跟着音乐唱了起来。
白水岚先是绕石台走了两圈,马上跟着节奏挥起长枪……
沈怜坐在台下,眼中热泪盈眶。
多么熟悉的场景。
那些年,那个抱着她的大哥哥,在台上就是这样耍枪的。
还说自己不是杜澜,和他长了一样的脸,一样的身段,就连舞枪的动作都一模一样。
可他为什么就不承认呢?
难道这世界真的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石台下不时响起一阵又一阵的响声,一声“好”,刹那间响彻整个村落。
白水岚不为所动,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枪法中。
终于,戏曲迎来了尾声,随着赵大爷一声发自肺腑的高喊,一齐停止。
白水岚也终于表演完了。他默默收起长枪,不顾孩子们让他再来一遍的央求,走下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