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阳历年底,大哥离家一月有余,李小南也要离家去外面打工。临行前,她找到大姐,口气异常亲近,问了一些家事和对今后生活的打算。
大姐对李小南的感情始终淡淡的,回答问题也心不在焉,难以切入正题。
苹果抱着猫,坐在大姐旁边细听,最后忍不住问:“南子姐,你会去宁夏找我大哥吗?”
李小南含糊地说:“不知道,说不好。”快步走了。
看着李小南急匆匆离去的身影,姐妹俩心里明白:爹想用距离拆散大哥和李小南的如意小算盘落空了。
但她们决定什么也不和爹说。
即便姐妹俩不说,爹听闻李小南也要外出打工,心里已猜到八九分。本想写信质问儿子,转念一想,罢了,儿大不由爹,随他去吧,不在跟前碍眼就行。
人生苦乐天注定,命中有,你享乐;命中无,你受苦。既是天各一方,也就各不相关了。
小寒那天,五娘做了三双棉布鞋,让大康送到苹果家,自己没过来。
爹恰好不在家。
苹果接过鞋子,看到最小的那双,绣了漂亮的荷花和两只小金鱼。她轻轻触摸,绒线细滑;心中的欢乐像沾了晨露的花骨朵,欲要盛放,表面却不敢显露一丝欢喜。
大姐从她手里拿走鞋子,鼻子哼一声,心里对林五娘说:“讨好也没用!别以为大哥离家,你就可以来我家!”
想罢,把爹那双扔到他床上,余下两双随手扔到墙角,像丢破烂一样。
苹果想捡起自己的那双鞋,但是,大姐的眼神像愚蠢而冰冷的刀,把她的渴望斩杀在梦想里。她只有无声的呐喊:那是我的漂亮鞋子!
第二天,鞋就不知去向。
从记事起,几乎每个冬天,手上、脚上都是冻疮,尤其是手:肤色灰暗,表皮水肿、开裂、渗水,晚上放到被窝里暖和过来以后,不疼只痒,即便挠烂了,还是痒。冬天过去,手背上会留下疤痕。到了来年冬天,又是一手冻疮,疤痕套疤痕,年复一年。
但她忍着不敢说出来,也没必要说出来,因为没人在乎。
……
次日清晨,爹蹲在田头,眉头紧蹙,眼下又到了给冬小麦施肥的关键时节,儿子离家,田里没了壮劳力,明年收成肯定减少。想要温饱,就得辛苦干活,可自己哪吃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苦?
一扭头,目光撞见李老头,李老头脸上挂着胜利的似笑非笑,仿佛在嘲笑爹的无用。
爹知道自己终究还是和他做了亲家,心里恼火,恨不能打他一顿。但自己是秀气之人,怎能和村夫莽汉一般见识?按下心头的怒火,仰头看天,目下无物。
爹前思后想,不值得在一亩三分地上浪费时光。主要是想念五娘,隔三差五夜半三更私会,也不能尽兴。
大康已和一个丑大妞速速成亲,分家另过。但自从和大哥打架后,大康对成家人怀恨在心,阻止苹果爹与他娘私会。
对于爹来说,虽然两家近在咫尺,但有情人却不能时常在一处,也是痛苦。
谷物冬藏后,爹私下找五娘商量,要带她离家出走,说苏北这个地方穷山恶水,人心不古,没有出路,要带她去富裕的江南。
见五娘疑虑,爹拍着胸脯保证,说自己这些年在外面闯荡,也积攒了一些生存经验,就是在城里做点小买卖,也比在农村辛苦种田强得多,让她过上舒心的日子并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