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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第1页)

,被罗弶斥令赶出罗家,圈进庵里守贞节牌坊。罗祝心如刀割束手无策,望着母亲无奈离去的背影,满心冰凉顿然醒悟,原来人世恩情凉薄如纸,自己跟母亲一个样,在这宅子里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有弟弟罗礼,才是父亲的心头肉,高高在上虚如飘影,他看得着,摸不到,较之彼此宛如云泥。罗祝日日辗转难安,他前面横着罗家巨大的影子,注定了此生此世永远逃避不开,然而心中不甘毕竟按耐不住,这些年在暗中韬光养晦,终于赶上今日天时地利,功败垂成就此一击。

第 88 章

经由下人通禀后,罗祝小心迈进父亲的屋子,脊背略微有些驼,背上有一条疤,是小时候被鞭子抽狠了,皮开肉绽再难平复。罗弶斜在塌上一言不发,全身的骨架仿佛都散了,靠在锦枕上强打精神,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一道道皱纹好似千刀万剐。他疼爱的次子大病不醒,长子却这般生龙活虎立在自己身前,心中顿时宛如刀绞,侧过脸庞深深抽着气。罗祝托着木盒跪倒在地说:“弟弟自幼身孱体虚,但向来如有神明佑护,此次定能够逢凶化吉,老爷切莫焦急。我有个朋友是深山里的猎户,偶得了一株六叶老参王,因我曾经有恩于他,特特托人转送过来,我深知自己福微寿浅不敢享用,诚惶诚恐敬献于您,望老爷长命百岁福寿延绵,我愿日日鞍前马后以尽孝道。”罗弶微微叹一口气,左右都是自己的骨血,纵是争得头破血流,为父者从中周转又哪有得失可言。他如今年老体弱,心肠也越发的柔软,于是对罗祝说:“起来吧,你弟弟见我时也未曾跪着说话的。”罗祝长抒一口气,毕恭毕敬缓缓站起身,他的亲信托一碗茶走进屋,罗祝轻声对罗弶道:“鄙妾前些日子新添骨脉,唯恐自己身份低微冲撞了老爷,故而不敢随便出门,知道今天我来见您,跪在地上苦苦央恳,求我替她敬一碗茶,以表对您戴德感恩。”

罗祝端起茶碗笔直站着,垂下眼睛不敢抬头,他今回舍下身家性命打这一个赌,输赢胜负却压给微薄的父子情意。罗弶丝毫未作迟疑,接过茶碗仰脖将水喝下去,罗祝提起的心缓缓搁回胸腔里,又朝老爷磕了头,面若平湖退出屋,一步一步沿着原路返回去,轻轻的脚步声在耳旁回旋。他走在路上静静想“那是自己的父亲啊。”可是随后又猛然转念,那是罗礼的父亲,与自己并无多余的瓜葛。这一日,罗祝走出房,罗弶却再也没出去,几天后,老人在昏睡中断了气,气绝之时却猛然惊醒,怒目圆睁望向远处。宅中上下无人深究,只说老爷日久伤身暴毙而亡,哭声震天草草发丧。

罗弶既死,罗礼大病难愈,罗家大权应是落于长子之手,然而罗祝心思如发,唯恐树大招风惹来旁怒,惺惺作态将继承之名拱手让给罗礼。他知道弟弟病重朝不保夕,如此不过是移花接木权宜策略。待到罗礼听得父亲逝世的消息,一切早已尘埃落地,纵然心中亮若明灯,悔及当初也无得回转。湛华上次虽于钟二在梦中相见,奈何两人费尽力气也寻不着离开的出路,湛华急得醒过来,才知道这宅子一夜之间天翻地覆改换了世道,连及做法时困于异境的绛尘,也在和尚死后再也没出现,好像化作一滴水,无端消失在幽幽深宅中。湛华隐隐约约惦念他,奈何罗弶刚死,宅中上下乱成一团,哪个又有闲心顾及道士,他靠着罗礼心乱如麻,只觉自己陷进一片迷途,道路漆黑难以抽身。罗二爷怔在床上一言不发,过了好一晌才渐渐明白,朱漆弓箭悬在墙上,那一日父子相见欲言又止,哪知如此竟成了永别。他唤账房拿来宅中多年的开支账目,拨起算盘一笔一笔查点清算,乌黑的算珠相互碰撞,“啪啪”响着时缓时急,罗礼坐在床上聚精会神,旁边的账本堆积如山,他一边清点,突然震动肩膀剧烈干咳,满面惨白撕心裂肺,全身颤抖头疼如裂。湛华悄声劝说道:“你歇一会儿,这般事情交给别人便是了。”罗礼摇摇头冷笑说:“你懂得什么我那个哥哥,不鸣则已,一处手便致人绝境,父亲怕已经凶多吉少,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做这些不过是要别人知道,罗家二爷还活着,断不会在人前露怯,不会给我父亲丢人。”湛华起先微微一愣,继而露出满面愕然。罗礼被困在屋里拨着算盘,院子大门落了锁,一日三餐有人送进来,搁下盘子便如逃也似的跑出屋,湛华抚着罗礼的脸颊柔声说:“你莫伤心,待钟二郎来接我,定会带着你一同离开。”

他两个同命相连颇起了些惺惺相惜,被囚禁了不知多少时日,这一天,罗二爷照例起了大早,合上小衣靠在床头发愣,湛华醒过来推开窗,揉一揉眼看见屋外一片白光,定睛才见皑皑雪花落满院子,映得天空一片素白,院子里、枝头上、枯草间,银装素裹粉雕玉砌,原是昨晚降下一场大雪,一夜之间人间又被粉饰得洁白无暇。一股寒风裹着雪沫卷进屋,他一缩脖子连忙披上棉被,朝着罗礼欢声笑道:“外边下雪了,积了那么厚,我刚来宅子时天上也落了雪,却是零零星星一丁点。”罗礼依言也往窗外望去,却见大院的门忽然被打开,有个人穿着貂皮大袄闯进来,身后围拥着一群殷勤下人,却是自己的哥哥罗祝。罗大爷在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行至门口唤人开了房门的锁,在门前跺了记脚,抖下裤腿上的雪,屏退左右搓着手走进屋。湛华如临大敌退到一边,罗礼躺回床上凝神望着他,大爷脱去大衣扔到一边,径直走到湛华身前,开门将他甩出屋,转过身偎到罗礼旁边,揭开棉被往自己身上掩一掩,缩起身子笑道:“外面真是冷,还是你屋里暖和。”罗二爷抻不住冷脸,抿着嘴终于笑道:“滚出去,你身上冷得像块冰,不去爬老婆的床,倒跑到我这里!”

罗祝掌不住笑道:“她如何跟你比。我不是现在才敢爬你的床,过去喝多了酒壮足胆子,一样跳进你屋里,你夜里睡得不踏实,我凑到床前轻轻哄着你,一整夜舍不得合眼,你醒过来明明看清了,却故意装睡不声张。”他眼睛一闪一闪,一只手抚到罗礼肩膀上,自颈子抚摸到脸颊,指尖停留在嘴唇轻轻摩擦。罗礼眼神飘忽着,仿佛转念忘了兄弟之间深仇大恨,偏过脑袋吃吃道:“我过去若有声张,你焉能活到现在的,这一颗心何时不是向着你。你曾经留恋烟花不愿意回家,告诉我那里的姑娘会弹琴,乐声飘袅能把人送上人间仙境,我听了这混账话也命人寻来乐谱,不顾颜面奏起淫靡音色,日日在门前弹着等待你,费尽心机极力挽留,手指头挑破了,鲜血流在琴弦上,你说说,这些个你如何赔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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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9 章

罗祝怔一怔,弯起眼睛笑道:“你有千般好,唯独太聪明,让人难以放下心,既然装着糊涂,为什么不能一装到底,反倒处处留着提防,我的心凉透了,捅一刀子都渗不出血,今天终于能跑到你屋里暖一暖,却又听着冷言冷语,生生要冻死我。”罗礼不说话,罗祝蜷着身子轻轻扯住他,被角掩过半张脸,满面熏红轻声笑道:“你小时候真可怜,时时刻刻都是孤单一个人,眼睛一天到晚追在我身后,只要我对你笑,你便欢喜的无以复加。老爷拿你当日后当家的精心教养,却不知道他最疼爱的儿子早被人迷得丢了魂,你既不能跟我作对,又不愿辜负老爷,日日辗转踌躇,连累拖出一身疾病。”他微微探起身,摇着头仿佛惋惜极了,躬下身体朝着弟弟额头吻一口,好像一瓣花轻轻碰撞在湖面上。过了好一晌,罗祝忽然起身笑道:“二爷在此处安心养病吧,我命人在大门上落了锁,免得有人筹谋不轨,外面还有一堆乱摊子,我得赶快回去治理,横竖如今当家的还是你,这一切都是为二爷。我得了空会再过来,叫人做一架新琴送给你,那一天便什么也不做,只听你弹奏给我听,拿此生余下的时日偿还你。”

他推开房门扬长而去,罗礼坐在床上打个激灵,突然翻身跳起来,摘下墙上的弓箭撵出屋,追着罗祝轻轻喊“哥哥,哥哥!”罗祝尚未走出院子,房门的锁未及落上,罗祝听着声响回过头,张一张嘴尚未说出话,却见罗二爷含笑偎在门前,嘴唇微微颤抖若有言语,他见状连忙疾步相迎,罗礼两手奋力拉开弓弦,一束银光“嗖”一声朝罗祝射去。湛华立在旁边禁不住一声惊叫,却见茫茫雪地上留下一串殷红的血花,一支箭插在罗祝胸口上。罗大爷扶着流血的疮口倒退几步,目瞪口呆满面惊愕,眼睛直勾勾瞧着弟弟,却没有一丝痛恨和怨毒。下人闻着动静纷纷涌进院子,他挥挥手斥退左右,眼瞧着胸前涌出汩汩的血流,摇摇欲坠向前迈步,终究流血不支两眼昏黑,脚底一软缓缓倒在雪地上。罗礼匆匆转身迈回屋去,恍惚中仿佛低声说一句:“终于不必头疼了。”

这一场生死纠葛尚未闹腾分明,另一端糊涂冤孽又渐渐显露端倪。绛尘做法时凭空消失,罗家人虽不迭顾及,却不知道士仍然停留在正殿,身体陷入另一个世界,正与那层层迷障相隔咫尺。怪物披头散发,脸上蒙着血污,半截身体蜷在缸中,像子宫里羞怯的胚胎,伸出细瘦的胳膊朝着绛尘轻轻扯一把,又迅速缩回手仿佛困乏至极张嘴打了个哈欠,露出满口钉子似的尖牙。绛尘连打几个寒战,噤若寒蝉不知动作,彼此面面相对,他看得分明,知道对方并非寻常的鬼怪,然而那面孔如此的熟悉,哪怕千疮百孔挫骨扬灰,也曾深深烙在他心里。道士头顶冲上一道寒光,从头凉到脚,朝着对方轻轻问:“怎么会是你?你来这里做什么?”那半截怪物昂起头,抿起嘴唇欢声笑起来,仿佛一排利齿啃在绛尘咽喉上,他脚底绵软瘫倒在地,周遭一片寂静,只听见从自己肺中嘶嘶漏着气,猛然之间晃然大悟,指着瓷缸高声叫喊:“你这个影子!休要惑乱我心绪!”

一刹那天旋地转,这奇异的世界仿佛要崩塌,剧烈震颤一阵子,一切又平静如前。绛尘回过神,定睛看见脚下的怪物已没了踪影,四周白茫茫一片混沌,仿佛盘古开天人世尚不分明。在无际的苍白中,盘腿坐着一个模糊地身影,远远瞧着看不清面目,那脸孔被一片虚影遮掩着,待阴影消散开来,定神瞧清对方的样貌,乍一看似曾相识,好像过去熟识的亲友,隔着无形的距离遥不可及,只留下一抹淡淡的痕迹覆在心上,然而仔细辨识又分明是陌路,面上拢着一层淡薄的水汽,眉眼随着波纹微微颤抖,精气魂魄飘渺虚无,仿佛跟谁都相像,又哪个也不是。绛尘大吃一惊倒退几步,认出这一团阴影竟是鬼王的真身,不知为何脱出寥付伯的肉身来到此处。他满面惨白惊魂未定,皱起眉头低声问:“那缸里的和尚虽有法力,却未及如此操盘的气候,原来一切都是由你筹谋,难怪罗家上下怪异横出,连同那东西也追寻过来,也是你做的手脚?”鬼王模糊着脸孔,偏着脑袋吃吃笑道:“横竖咱们也算师徒一场,你怎么拿这些莫须有冤枉我,那和尚受罗弶迫害,日日在缸中念经诅咒,奈何自己道法虚微,空怀着一腔毒怨难以报复,我日日在宅子里窝着闲极无聊,才有心帮他一把,做出罗家这一场。然而那东西却实非由我招致,怪只怪你跟那个鬼凑在一起,又赶上罗家如此的境地,自然引来一些有的没有的……原本就是子虚乌有,既然躲不得,避不过,你也只当看不见,何苦白白劳神费力。”

太阳透过乌云,明媚光辉洒满大地,映得满地落雪晶莹耀眼,这宅子阴沉多日,大雪降后终于迎来晴朗。罗祝倒在雪地上,一直没有爬起来,殷红鲜血染透了身下的雪白,四下的下人不敢走进院子,罗礼敞开门,让阳光透进屋,坐在桌旁不知在想什么。房门敞开着,冷风卷着雪花刮进屋里,湛华缩一锁脖子,想将门合掩,一只脚刚踏入光晕,不禁感觉微微刺痛,忽然想起自己毕竟是个鬼,钟二郎不在身边时更见不得光明,只得又默默退进黑暗里。他抬头朝着罗礼瞟一眼,目光被某一处吸引,脸上忽然露出无比的惊愕,半张着嘴瞧了半晌,瞪大眼睛颤声道:“二……二爷!你没有……影子……”罗礼微微一愣,低下头朝自己身周看去,他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的柔光,好像沐浴在一片金色的水流,脚下却无法投出阴影。湛华深吸一口气,从几案上端起一面镜子,镜面映在他自己脸上,照出一具灰白的骷髅,他将镜子小心翼翼端到罗礼面前,听着对方轻轻叹一声,一颗心坠进冰冷的深渊。湛华满心糊涂拿开镜子,只能默默替罗礼伤心,却不知道罗祝从雪地里缓缓立起身,踩着积雪摇摇晃晃迈进屋里。“嘎吱嘎吱”的脚步声渐渐近及身旁,罗礼抬头看见对方,抿着嘴轻声道:“我想起来了,哥哥,原来咱们都死了。你还争什么。”

罗祝的伤口不再流血,身体却依然疼痛入裂,他费尽力气挪到罗礼身边,想要张开手臂拥抱住对方,却见罗礼的身体在阳光中越来越淡,好像一抹浅浅的墨迹被水流冲刷,最后再没有一毫痕迹。他再低头瞧着自己,也是沐浴在一片金光中,身下没有一痕阴影。待罗祝的身形也被阳光渐渐打散了,他才猛然想起来,自己和罗礼才是留恋人间不肯散去的影子。

第 90 章

混沌的世界万籁俱寂,鬼王侧耳朝着外面细细倾听,脸上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仿佛刚刚逛了一趟花园子,气定神闲站起身,迈开步子从绛尘身旁擦肩过去。绛尘回头定定瞧着他,眼见鬼王渐渐走进一团绚烂光亮中,璀璨光亮照得眼睛睁不开,朦胧中似乎看到他手中牵着个孩子,头也不回朝远方匆匆行去。他朝着那越发模糊的剪影痴痴凝望,一颗心不知碰撞至何处,身上好像过了电一般,禁不住狠狠打着冷战,肌肉骨骼脱离神经支配,全身抽搐瘫倒在地上。他仿佛陷进一潭胶着淤泥中,在迷梦中挣扎难行,周遭好像笼上一层水,围绕着身体荡开一圈圈涟漪。眼前的一切好似被清涤干净,绛尘凝神屏息瞧着四周,模糊的阴影从他身边静静散去,刹那之间风平浪静,真实的世界透过虚无终于袒露出来,他感觉自己从某处静静走出来,耳边响起昔日喃喃细语,万丈阳光照耀在身上。绛尘没来由又打个寒战,抬头打量四周,却见自己仍然置身于当日做法的正殿中,侍童道众早已散去,只剩他独自神情恍惚流连于此。

绛尘镇定精神迈步离开正殿,一条腿尚未踏出高高的门槛,却见罗栋穿着暗纹新褂子,春风得意迎将上来,一双眼睛望着自己难抑喜色,转而又垂下头,摇着脑袋默默叹道:“我寻遍了宅子,终于找到您。老法师坐化了,难为他在罗家受尽折难,如今终于能够脱离苦海。恳求道长再次开坛做法,以慰这一家冤魂冤鬼不眠不甘。”绛尘在黑暗中呆久了,尚不习惯人间嘈杂明媚,他扶着案桌深吸一口气,糊里糊涂尚未说出话,却听罗栋又含笑道:“当日老法师与祖父结下怨仇,被困于缸中生不如死,便日日诉念经文诅咒罗家,也不知是那咒念日久天长召应上天,还是罗家生死有命福寿应当,后来祖父果然发急病死去,两位叔叔也位了家业大打出手,听人说罗二爷射伤大爷后,一气之下搬出宅子,将名下家产舍给大爷,自己在海上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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