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芯
當女子進到診療室時,吉姆立刻就注意到她年輕姣好卻鬱鬱不樂的臉龐。
「張芯是吧。」
對方沈默地點點頭,拘謹的坐到沙發上。
「我是吉姆。」
對方沒有回應,彷彿心不在焉,沒有什麼能引起她的興趣。如果要比喻的話,就像一杯靜置的水,連個波紋都沒有。
吉姆翻翻資料,類似這樣的病患也不是沒有遇過,他依然很有耐心。
「你常常把自己關在房間內?有時候會傷害自己?」
對方沒有回答。
「你沒有什麼朋友?常常會衝動購物嗎?」
對方還是絲毫不動,像是放空,又或者毫不在意。
吉姆闔上資料,換了個坐姿。他審視著面前的女子咖啡灰的大地色寬鬆外衣藏起了她的身形,臉上沒怎麼化妝,也不怎麼有表情,是個連存在感都挺稀薄的女子,若要說有哪裡與眾不同,那可能就是封閉自己拒絕他人的氣場非常強烈,彷彿在身邊環繞著一個話語或干擾都禁入的領域。這樣的人如果拒絕交流,那是誰也無法與之溝通的。
女子從劉海的縫隙抬眼看他,「我看過很多醫生。」她終於開口了,聲音帶著透明感,「我沒有生病,也沒有影響其他人!就不能讓我一個人安靜的待著嗎!」
女子的身姿依然僵硬,「我知道你們這些醫生會說什麼,我就說我沒有生病為什麼你們都不相信呢。我沒有傷害任何人不是嗎!」
「唔,是你表姐幫你預約的,反正我時間空著,你也來了,我們還是聊聊吧!」吉姆顧左右而言他,試圖讓患者先能放鬆、平靜,「來說說你的故事吧,你說,我聽。」吉姆走到一旁,遞給她一杯熱可可。
女子倒是沒有拒絕,捧著熱可可。
「你有發現嗎,你剛剛每句話都是『我』開頭的呢!這表示你是個自我中心的人,從自己的角度來思考事情,不信任別人。是的,你的確是沒有妨礙其他人,但其他人會擔心你呀,為何不給你自己,或是、給我一個機會?我們聊聊就好。」
他敲動永動擺球,規律的撞擊聲鏘鏘響起,振動著室內寂靜的空氣,女子依然靜默,吉姆也就這麼坐在她對面,任沈默流淌。
「我是個骯髒的人。」女子最後開口這麼說。「特別,骯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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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療得怎麼樣?我小姨子。挺可愛的對吧!」羅倫斯窩在吉姆辦公室的沙發,很自來熟地翹著二郎腿拿起咖啡來喝,不著調的閒聊著。
「跟我說說她吧。」吉姆從文件堆中抬起頭,想到那位靜默的女子,那次面談除了那一句話後,她沒有再透露更多,想來差不多該是第二次面談的時候了,女子卻沒有出現,讓他有點掛心。
「唔,怎麼說哩~我老婆知道的也不多,在我看來就是個心事很多的小姑娘吧,自己想很多把自己捆綁住的感覺,沒有少年人的生氣。阿,對了,她小時候父母就離異了,兩邊都不要她,跑出國組成家庭,所以她好像是跟親戚住到上大學,也不知道她從哪時候就這樣了。怎麼樣,是不是很有挑戰感?」
他對羅倫斯翻了個白眼。
「小姑娘她大學時可是男朋友一個換一個的,比起你這個處男可是經驗豐富多了喔,當心別被吃掉啊!」羅倫斯說完還覺得有趣,自己笑了起來。
「羅倫斯醫師您說些什麼呢。」隨著聲音走進來的是吉姆的秘書艾美,與往常一樣頭髮一絲不苟的挽著。
「艾美,今天的咖啡也很好喝噢。」
「您喜歡就好,雖然那不是泡給您喝的。」艾美忽視羅倫斯,將一封信件放到吉姆桌上,「醫生,張芯小姐寄來的。」看著一壘一壘幾乎疊滿了整張辦公桌的文件夾,艾美憂心道:「醫生,您也給自己放個假吧,總是這麼忙身體會吃不消的。」
「艾美,我也好想放假呀。」吉姆沒有回應,羅倫斯又跟艾美抬槓起來。
「羅倫斯醫師您大概是醫院裡最準時下班的醫生了。」
「哎呀,畢竟我的親親老婆想我早點回家嘛。」
艾美再次忽視羅倫斯醫師,「醫生,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就先下班了。」
「好,路上小心。」吉姆朝艾美感謝的點點頭,拿起那封張芯寄來的信。
那封信很奇怪,裡面只有一行寫著地址和時間的筆跡,還有一串鑰匙。看來是要他在某個特定時間到某個特定地點的樣子,鑰匙上也沒有什麼標記。這是一封來自患者的挑戰呢。如同羅倫斯說的那樣,這樣特別的患者,引起了他的好奇。
憂鬱的少女,陌生的地址。很好,這個挑戰倒是讓他很有興趣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