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说谎,是为了救我!
秦冬歌质问她,既然陷害了自家主子,为什么还要出来澄清。嫣红嘲讽地看着他:“秦大人,你当我嫣红是什么人?盗亦有道,我是来监视她,却从未想过陷害她。诚如大家所知,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滴水之恩尚以涌泉相报,我又怎么会猪狗不如,恩将仇报?今日既已东窗事发,我一人做事一人当。这世上只有畜生才会为了一己私恨陷无辜的人于不义!”一番指桑骂槐的话说得秦冬歌的脸一阵青红,勃然怒指她,连连“你”了好几声,却是什么也说不出口。
司空太君看着嫣红,目露赞赏,随即下令将她拿下,打入死牢听候发落。
嫣红被两名侍卫押着走了,经过我身旁时停顿了一下,张了张嘴,终是什么也没说,眼神是愧疚自责以及一抹深深的悲哀和无奈。我知道她有话要告诉我,却无法启口。
“太君,难道你真相信一个下人的一面之辞!”秦冬歌自然不罢休,这次我若不死,日后翻身一定会疯狂报复,今日他的举动必会惹恼司空长卿,就算司空长卿不会真的对自己的兄弟兼爱将下杀手,我却不会心慈手软。
司空太君若有深意地看我,是的,她当然不是那么好欺骗的主儿,嫣红的出现虽然减轻我的罪证,却不能彻底为我洗尽嫌疑,毕竟她的身份太尴尬了,是我的贴身丫鬟。所以我的危机还没真正的过去,所幸现在的太君不再是以前的太君,若是她再年轻二十岁,凭着过往的铁血手腕,宁可错杀一百也绝不放过一人。但现在的她是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人一老容易顾念旧情,更何况我肚子里还怀着孩子。这不,她现在的视线就落在我隆起的肚子上,犹豫不决。
现在我和秦冬歌谁能倾斜她内心里的天平,谁就是最后地胜利者。
我虽怀有孩子,但并不是最有利的筹码,司空长卿正值壮年,且身体硬朗,以后想要多少孩子便可有多少孩子,紫夫人不也正怀着司空家的子嗣?眼前情势还是对我非常不利的,就从身份上来说,秦冬歌是金陵名门,又是宰相之子,世代效忠司空氏,秦罗门生遍布金陵,可不是能随便得罪的老臣;而我不过是楚氏嫁入金陵的外姓,古人心中根深蒂固的观念——“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那么,我们两人说的话谁比较有影响力,显而易见,又加秦冬歌言辞犀利,果真三言两语就动摇了太君的决心,看向我的眼神渐渐狠绝起来。
我神色大变,心里暗叫不好,这时屋外有人大笑走进:“太君喜怒,卑职还是很相信夫人的。”
我和秦冬歌循声望去,异口同声地惊呼:
“周将军!”
“周逸!”
便见周逸一身秋香色立莽白狐箭袖,平日惯用的江山美人折扇插在腰际,双手负在背后闲步踱来,面带微笑,一副从容不迫的体态,安抚地对我点点头,又狠狠剐了秦冬歌一眼,再走到司空太君面前,将先前萧家袭击常州城时我一心救夫的事迹说了一遍,并言夫人为金陵司空氏呕心沥血,其心日月可鉴,一番夸赞,说得我一阵心虚。
周逸乃金陵继司空氏之后最大士族周家的当家,他说的话自然很有分量,有他为我担保,司空太君的杀意渐渐按下,让我先回天籁苑,一切等国公回来再说,但仍是下了禁足令,不许我出天籁苑半步,否则便视自认罪责,立杀不赦。
秦冬歌见事情已无转圜余地,怨恨地瞪着周逸:“你……哎!”朝太君请辞后负气而去。出了苏楼,我在他身后冷笑道:“秦冬歌,今日你对我的好生招待,他日必当回以厚礼。”秦冬歌一无所惧,丢下四字“拭目以待”便径直去了。
待所有人都已离开,我再也支撑不住,从鬼门关前遛了一圈回来,后背衣衫早已湿透,脚步一软往地上摊去,一道有力的臂膀从我背后探来,及时将我拖住:“夫人小心。”
抬眸触上周逸关怀的眼神,我由衷道:“谢谢周将军不计前嫌,救悦容一命。”
周逸将我身子扶正,笑道:“夫人也曾救过周逸一命,何须言谢。”随后深意看我,笑容愈发深刻。
我被他看得窘迫:“你在笑什么?”
周逸笑说:“以往每次见到夫人,夫人都是一副气定神闲老成持重的居高体态,想不到也有今日这无助的可怜模样。”
我蹙眉:“周将军是在取笑我吗?”
周逸摇摇头:“夫人误会了,卑职绝无此意,反而认为夫人理当如此,夫人虽是女中豪杰,胆识过人,但终究是女子,女子如花理应受到呵护,所以夫人不须事事好强,偶尔楚楚可怜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一番真挚言谈,让我心中升起暖意,是啊,哪个女子不希望依靠在温暖的怀抱中,被呵护,被宠爱?我又非生来争强好胜,却是生存所迫。
面上佯装嗔怒:“这话还是等你家主公回来了,再上本折子好好斥责他吧!”
周逸大笑:“卑职领命。”
事后,周逸亲自送我回渊澜院,半路遇见闻讯赶来的司空明鞍,我暗暗朝他使了使眼色,司空明鞍会意,与周逸逢面寒暄之后,便离开了。周逸也没过问什么,倒向我提了个不情之请,让我适度教训一下秦冬歌便可,就放他一条生路罢。
于公于私,周逸对秦冬歌都有义务周全,且不说秦冬歌乃秦相之子,地位尊崇,便是他本身因平日善行,在金陵百姓心目中也备受尊敬,更何况秦冬歌还是周逸儿时的兄弟,如今又是他的小舅子,他自当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妹妹守寡。
我默不作声,也在衡量此事,但我答应了司空明鞍的事也不能不做到。
周逸见我深思不答,只淡淡叹息,就没再多言了。
当晚,司空明鞍来看我,与他一同而来的还有曲慕白,他竟没去皇都,又重返金陵。一番谈论,方知嫣红在出了金陵城不过五里便向他辞别,说不愿离开主子,只言两人此生有缘无份。曲慕白挂心她身怀六甲,随后赶来,却没料她因通敌叛国之罪被打入死牢。
我安抚道:“曲将军不用担心,我一定不会让嫣红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