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下火车的时候正是当午,虽然风大,到底有太阳顶着。
现下三两个钟过去,层云一起,把日头都罩住了,几个知青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冻得嘴唇发紫,更不要提宋尔,他抬眼望着愈发稀薄的天色,连着咳了好些声。
按按胸口,脚步略缓了缓。
本想开口知会前面一声儿,但看着堆在板车上的行李还有闷头往前赶的同伴,不觉就迟疑了下。
说起来大家其实并不相熟,这种情况下宋尔也不大想麻烦对方,只稍稍犹豫便自顾停了下来,他脱下一只手套,冻得指尖瞬间缩了下。
吸吸鼻子,连忙把放在大衣口袋的药拿了出来,只才拉下围巾,扑面的寒风便呛进了肺里,宋尔只觉得胸口一痉,便喘不上气了。
他握着药,却怎么都使不上劲儿。
脚下也跟着发了虚,一踉跄,竟是站也站不住。
不多会儿,便“砰”的一声,仰面倒在了石子路上。
偏这时候一点儿痛也感受不到,只能张着嘴大口汲取冰冷的空气。
“嗬……嗬……”
当生命受到威胁时,宋尔再也顾不得许多,本能的想要喊人,只许久过去也吐不出来半个字。
窒息感潮水般漫入胸口,就在宋尔逐渐陷入绝望的时候,一双半新不旧的黑色布鞋踏入了眼底。
他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但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了过去。
路过的男人看着突然抓住自己裤腿的“女孩儿”,要不是及时注意到她面上的异常,差点儿就踢了过去。
他顿了片刻,很快的、脚下动了动,却不是要蹲下救人,而是准备离开。
宋尔敏锐的感受到男人的意图,他咬牙扯着裤子上的那点儿布料,指尖儿都泛了青。
可见用了多大的力气。
男人不是卸不掉这点力,只望着女孩即便是闭着眼也不断淌出的泪,还是把背篓解下,蹲下身子把人半扶了起来,“怎么了?”
宋尔这个时候已经听不到男人在说什么了,他呼吸愈弱,只下意识的嘴唇翕合,“药……药……”
男人看见她唇动了,忙俯下身子把耳朵贴过去。
等听清楚话音后立刻开始翻找,不多时就在她手上抠出一只药瓶。
男人没见过这种药,但好在识过字,快速把外面贴的说明阅览一遍后,当即把出雾口放在鼻尖按下两泵。
就在他不确定效果的时候,女人的喘息渐渐止住了。
男人绷着的脊背也慢慢松下。
只还没等他站起来,四五道杂乱的脚步声就慢慢的近了。
男人脚下微错,撑起一副警惕的姿态,他转目看向来人,还没开口,就听对方倒打一耙的质问道:“你干什么呢?”
周臣是最先发现宋尔不见的人,也以最快的速度找了过来,此时看见躺在那里半耷着眼的宋尔,声音沉了下去。
男人打量了下几人的穿着,心下大约知道了对方来历,他不大愿意同人冲突,简单解释了一下,“这姑娘在路上喘不来气,我给他喷了下药。”
说话的间隙,拉板车的汉子也赶了过来,他看着成对峙姿态的几人,率先朝着男人开了口,“江啊,刚从县上回来?”
“叔,”男人先招呼了声,又把方才的事解释了一遍,只这次说的就详细了,很容易就能听出其中凶险,说完就拾起背篓准备离开。
正在他要起身的时候,衣裳又被人拉住了,他低下头问:“怎么了?”
女人不说话,只是抓他更紧了些。
姓蒲的汉子皱着眉道:“江啊,先把人扶起来。”
男人“嗯”了声,揽住女孩儿的一边肩膀,轻易把人带了起来,只是宋尔这会儿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几乎整个身子都倚在男人的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