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依然记得我有多重要,所以不敢毁了我——但他们还是用了很多法子让我难受,也玩了不少心理游戏。他们还再三强调,如果我以后还计划逃跑,我在康涅狄格的朋友就会被杀死。我说:‘你们这些小子还没明白吗?如果我继续工作,他们也会完蛋的,随便怎样都是死路一条。每个人都要完蛋,大概只有被你们称为血王的那位还能幸存。’
“佩锐绨思十指交叠,摆出一副被惹恼的样子,说道,‘先生,你说的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但如果确有其事,按照你的说法——我们完蛋的时候——也不会有任何痛苦。不过,小鲍比和小卡罗尔……就不一定了,更不要说卡罗尔的母亲和鲍比的朋友笨蛋约翰……’他的话没有讲完。我仍然在想,他们是否知道当我得知我的小朋友们受到了生命威胁时,我有多么害怕,也就有多么愤怒。
“他们的提问归根结底是两个问题,他们很想知道:我为什么要逃跑,又是谁帮了我。我可以玩回老把戏,按照黄页电话薄的人名顺序来一遍,但我决计赌一把,玩得再野一点。所以我说,我想到要逃跑,因为我从某些坎-托阿那里听到了风声,大概明白了我们正在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而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至于我是怎么跑出去的,我说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有天晚上我上床睡觉,醒来的时候就在梅里特公路旁了。一开始他们只是取笑我在胡说八道,慢慢地有点半信半疑,主要是因为不管他们审问我多少次,我从来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模棱两可。而且,他们显然早已知道我拥有强大的能量,和别人有着天壤之别。
“‘你认为在某种潜意识层面你是个意念移动者吗,先生?’芬力这样问我。
“‘我能说什么呀?’我这样反问他——我觉得,在审问时,用问题去回答问题总是最佳的办法,相对来说这是一场客客气气的审问,至少这一次是。‘我从来没有感觉到任何特异功能,但是,我们当然不可能知道潜伏在潜意识下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吗?’
“‘你最好希望逃跑的人不是你,’佩锐绨思说,‘我们几乎可以和这儿任何一种狂野有力的特异功能者和平共处,但绝对不能是那种天赋。那一种,布劳缇甘先生,那一种禀赋甚至可以毁了像您这样出色宝贵的员工。’我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相信这话,但后来,从川帕斯那里我得知,佩锐绨思的话很可能是真的。无论如何,这就是我的经历,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离开此地。
“佩锐绨思的门童名叫獭卅——如果有必要交代清楚的话,那我要说,他是个类人——会端来曲奇和诺兹阿拉罐装饮料——我喜欢喝这个,因为口感有点像根汁汽水——而佩锐绨思总会把我想要的所有东西送到我面前……随后,我告诉他们,我是从哪里获取了信息,又是如何逃离了厄戈锡耶托。接着,整个流程又会重复一遍,只不过这一次是和佩锐绨思及黄鼠狼一起吃曲奇喝诺兹阿拉。不过,总是到了某个关口,他们会让步,允许我吃一点、喝一点。要说审讯嘛,我担心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纳粹素质,也就无法强迫我吐出真话。他们也曾试图探取我的思想,这是当然的啦,但是……你们有没有听过一句俗语:不要对胡说八道者胡说八道?”
埃蒂和苏珊娜双双点头。杰克也是,他以前曾听他父亲在无数次有线电视网的谈话节目中说过。
“我打赌你们明白这意思,”泰德继续,“好吧,以此类推,你也无法探取一个探取者,至少别想探入一个禀赋程度更高的探取者。接下来,在声音彻底哑了之前,我最好切入正题。
“低等人把我抓回来之后三个星期,有一天川帕斯在喜悦村的主街道上向我走来。那时候我已经见到丁克了,也确定了他和我是同类人,同样,在他的帮助下,我更加了解锡弥了。除了每日在典狱长办公室接受审讯,还发生了很多别的事情。因而回到这里后,我几乎没有想起过川帕斯,但他可没少想我。我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
“‘我知道他们一直在问你,也知道真正的答案,’他对我说,‘但我不知道的是:为什么你不把我供出来。’
“我说自己从来没想过要这么做——我打小接受的教育就不会允许我去做一个告密者。况且,就算他们动用电牛棒①『注:电牛棒,一种武器,使用电力,能让人失去知觉。』,或是拔指甲,我也不会松口的……如果被审讯的人不是我,他们确实很可能用这种酷刑。他们对我所施行的最重的惩罚不过是让我看着佩锐绨思书桌上的一盘曲奇,眼巴巴地看一个半小时,再宽容地让我吃一块。
“‘一开始我很生气,’川帕斯说,‘不过后来我明白了——不太情愿——如果是我在你那种处境下,我也会这么做的。你回来后的第一个星期我夜不能寐,我可以老实地告诉你。我躺在丹慕林的房间里,随时预备他们进来把我带走。你知道,如果他们发现是我泄了密,他们会怎么对付我吗?你不知道吗?’
“我告诉他,我真的不知道。他说,芬力手下的二号人物——尕司旗会先狠狠鞭打他,然后,把后背烂成一片的他扔进垃圾场,要么任凭他死在迪斯寇迪亚,要么让他在血王的城堡里谋一份苦差。但那一路绝非易事。在法蒂的东南部,你很可能感染上诸如食人疾病(很可能就是癌症,但那种病扩散极快,极其痛苦,也极其恶心),或他们称之为疯狂的怪症。罗德里克之子大多同时忍受这两种病痛的折磨,同时,还有其他感染症状。盛行于雷劈的皮肤小病变——诸如湿疹、丘疹、皮疹——显而易见就是末世界痼疾的发端。但对一个流放者而言,在血王的宫廷里当差是惟一的希望。显然,像川帕斯这样的坎-托阿根本无法去卡拉。那里更近一点,更有保障,还有真正的阳光,但你可以想象低等人或獭辛在新月卡拉会遭受什么样的待遇。”
罗兰的泰特都能想象得出来。
“‘别多虑了,’我对他说,‘就像新伙伴丁克说的那样,我不会咋咋呼呼沿街叫卖。真的就是那么简单。不存在什么伟大的骑士精神。’
“他说,不管怎么说,他还是非常感激我,接着又四处看看,压低了声音对我说,‘泰德,我会回报你的,告诉你该如何尽可能地应付他们。我不是说你应该给我找麻烦,但我也不想让你给自己找麻烦。他们可能不会那么需要你了,不像你想的那样迫切需要。’
“所以,现在我能让你们听到我说了这么多,女士和先生们,因为这一点可能至关重要;我只是不知道。我所能确定的就是:川帕斯接下来告诉我的一切让我不寒而栗。他说,在所有其余的众世界里,有一个世界是独一无二的。他们称之为真实世界。对于这个世界,川帕斯所知有限,但能确定那就像曾经的中土一样真实——在众光束未曾被削弱、世界未曾被转换之前的中世界。在这个真实的、独一无二的世界之美国境内,他说,时间有时候会颠簸一下,但总体来说一直是单向流转的:时间始终向前走。有一个男人活在那个世界里,担任着类似协动者的职责;他甚至还可能是乾神光束的人类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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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看向埃蒂,两人的视线相遇时,双双念出一个姓氏: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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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帕斯告诉我,血王曾经试图杀死此人,但卡始终在袒护他的生命。‘他们说他的歌在循环,’川帕斯说,‘但好像没有人确切地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不过现在呢,卡——可不是血王,而是古老的命运——判决了此人必死、这个守护者或者管他到底是谁呢。他已经住手了,你们明白的。不管他打算唱什么歌儿,反正他已经罢手了,这最终令他变得薄弱不堪。但血王却不会。川帕斯一直在对我说明这一点。不,他是因卡而受伤。‘他不再唱了,’川帕斯说,‘他的歌,确切地说是至关紧要的那支歌,已经终结了。他已经忘记了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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洞外一片死寂,莫俊德听到了这番话,但最终决定不加以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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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川帕斯就告诉我这些,所以我明白了,我不再是真正不可或缺的人物。当然了,他们想留住我;如果能在那个男人死去、并导致乾神之光束崩塌之前就能推倒沙迪克之光束,想必会是他们的荣耀吧。”
停顿。
“他们是否能看到:一个种族濒临灭绝的边缘时、甚至是随后跨越了临界线后,会爆发出多么致命的疯狂吗?显然没有。如果他们有所预见,就绝不会开始这样一轮较量。也许,这只是一次想象力的小小失败?不喜欢把这种起步时的失败想象成终极结果,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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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兰已然被惹恼的样子,焦急地旋动着手指,好像他们聆听着的这声音的主人当真能看到似的。他想好好听,非常想,一字一句都不想错过,他想知道这个坎-托阿守卫兵了解多少斯蒂芬·金的情况,可是布劳缇甘总是不说到点子上,尽在绕圈子。这当然可以理解——这个老人显然已是精疲力竭——但这是比其他任何事情都要重要得多的要紧事。埃蒂也很明白这一点。罗兰可以从年轻人紧张的神态中看出来。他们两人都死死盯着棕褐色的磁带——现在,只剩下不到八分之一英寸厚了——磁带令人焦急地缓缓消融在声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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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们只是可怜而愚昧的类人族,我猜想我们不可能知道那些事情了,既不能确定、更无法了解详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