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觉得柏若风是话里有话,方宥丞坐直身躯,忽然前倾半身,拉住柏若风小臂,急道:“若风,这回是我鲁莽,莫与我离心!”
这着急模样引得柏若风略带讶异看着他,旋即了然,散漫一笑,拍拍他侧脸,“你想什么呢?”
方宥丞唇线抹平,忐忑地抓紧他袖子,“我知道外边的人怎么说我。”
“哦?怎么说你的?”柏若风好整以暇问。
“说什么的都有。”方宥丞回想着,嗤笑而过,轻蔑道,“总之,不会是明君之相。我都不在乎。”
他逡黑的眸色比夜幕更深,倒映着眼前人的模样。深邃的五官难得柔和,“昔日有圣君言: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
“我知人无完人,人有过失,己必知之;可若己有过失,难能自知。尤其是人这种生物,一旦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呵。”
方宥丞松开了手,一字一句发自肺腑:“所以若风,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做我的‘镜子’吗?”
柏若风有些恍然。他回过神来,细细品味了下那些话,忽然笑了,“方宥丞,圣君所说的‘镜子’,必然是位良臣、忠臣。很可惜,我不是,我的私心远比你想的要多得多,日后若有发挥的余地,说不得是个奸臣。”
“那我与若风意气相投。”方宥丞曲肘搭在他肩上,执拗道:“圣君配良臣。你若是奸臣,配我这昏君正合适。”
方才他们隔着些距离并排坐的时候,柏若风就已经能闻到浓厚的酒气,现在方宥丞贴过来,就像一个大酒池撒了柏若风满身。
柏若风扇了扇空气,最后没忍住把人拍下来,“你自己做你的昏君去吧。”
越是被推开,方宥丞越是来了劲,非得往他身上贴。柏若风不痛不痒地骂了几句,方宥丞就更笑得不可开交了。
低低的笑声闯入耳中回旋。柏若风有些不自然地侧了下头,忽然想起一事,正色道:“此次科举是难得擢选人才的好机会,现在的段公良缠绵病榻,无法主考,不足为惧。”
方宥丞摆弄着他的长发,恶劣地用发尾去扫了扫柏若风脖颈,被怒瞪了一眼。
方宥丞心情爽快,悠悠道:“还早着呢。只有段公良这棵大树倒下,阴影散开,朝中新秀才有冒尖的可能。一日不除掉段丞相,我的人就上不去。况且,科举还不算什么。”
柏若风心思白转,“是秋猎的事?陛下为此召了你几回了?”
“若风懂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我。”方宥丞眯起眼,明明位置足够,他偏要往边上一挪,去挤着柏若风坐,“这次,若风也会站在我身边的吧?”
被一直逗弄的柏若风心里憋了气,他猛地往侧一躲,方宥丞没挨实,滑倒在屋脊上。
脚尖一勾,酒坛落入手中。柏若风露出抹玩世不恭的笑意,在方宥丞没回过身时,提着酒坛的手一歪,酒水淅淅沥沥洒了方宥丞一身。
“殿下,这酒可还好喝?”柏若风笑眯眯道,唇边尖利的虎牙若隐若现,昭示着危险。
明明是很讨人厌的行为。可偏偏方宥丞看着他,却生不起一丝气来,心怦怦直跳,要跳出嗓子眼。
方宥丞眸色暗了暗,神色从容,反将一军,“若是想留我下来共寝,若风直说便是。”
柏若风笑容僵在了面上,逐渐变成凝重。
他忽然反应过来把方宥丞衣服弄湿了,以方宥丞的性格,不会是跑那么远跑回宫去,也不会说是跑去外面买衣服。
那还得是他的衣柜和床褥遭殃!
就在他思考的时候,方宥丞抓紧机会双手抱住他腰,落水小狗一般猛蹭,蹭了柏若风一身酒水。
柏若风丢下手中空坛子,飞快甩掉他,后退两步,带着一身不均匀的酒气不可置信瞪着他。
方宥丞得意地捧腹大笑。
忍了又忍,忍无可忍!
“方宥丞,你找打!”柏若风直拳过去,被方宥丞格挡住。他也没期待一击即中,脚踝别住对方脚腕。
方宥丞惊诧间被他拽倒。
纠缠间两人互相桎梏成一体,不分彼此,从屋檐上滚落,压倒瓦片一路。
本以为要就此摔下,没想到两人于檐边处落下时迅速分开,旋身落在地上,一黑一红,两处风姿。
对视间,都能看到彼此眼中的好胜之意。兴致上来,院中尽是拳拳到肉声。
阿元忙完回来,推门而入,正见湿了半身的主子和太子在院内打成一团。而房中灯火未燃,瞧着像是没进房就打上了。
阿元叹了口气,见怪不怪地关起院门,打算去小厨房烧两人份的热水。
同样的夜空下,有人辗转难眠,有人笑闹作伴,有人独坐月下参悟。
明空大师捻着腕上的珠串,仰头看着窗外的星空,面上无喜无怒,“紫微星,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