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仍是茫然的,坐上车子,又听车夫问:&ldo;去哪里?&rdo;
去哪里?天底下虽然这样大,她该何去何从。所谓的家不过是jg致的牢笼,锁住一生。她忽然在钝痛里生出挣扎的勇气‐‐她不要回那个家去。哪怕,能避开片刻也是好的。哪怕,能逃走刹那也是好的。
很小很小的旅馆,蓝棉布的被褥却叫她想起极小的时候,那时父母双全,她是有家的孩子。母亲忙着做事顾不到她,只得将她放在chuáng上玩。她是极安静的小孩,对着被褥就可以坐上半天。母亲偶然回头来看到她,会亲亲她的额头,赞她一声&ldo;乖&rdo;。就这一声,又可以令她再静静地坐上半晌。母亲温软的唇仿佛还停留在额上,流水一样的光y却刷刷淌过,如梦一样。她记得刚刚进芭蕾舞团时,牧兰那样自信满满,&ldo;我要做顶红顶红的明星。&rdo;又问:&ldo;你呢?&rdo;她那时只答:&ldo;我要有一个家。&rdo;
锦衣玉食万众景仰,午夜梦回,月光如水,总是明灭如同幻境。他即使偶尔在身侧,一样是令人恍惚不真切,如今,连这不真切也灰飞烟灭,成了残梦。她终其一生的愿望,只不过想着再寻常不过的幸福。与他相识后短短的三年五载却已然像是一生一世,已经注定孤独悲凉的一生一世。
窗外的天渐淡成莲青色,渐渐变成鸽灰,慢慢泛起一线鱼肚白,夜虽然曾经那样黑,天,到底是亮了,她却永远沉沦于黑暗的深渊,渴望不到黎明。
她捱到近午时分才出了房间,一打开门,走廊外的张明殊突然退后两步,那神色又欣慰又惶然,见她看着自己,不由自主转开脸去。她渐渐明白过来,原来他昨晚到底放心不下,还是一直跟着自己,竟然在这里守了一夜。
他这样痴……又叫牧兰qg何以堪?她抓着门框,无力地低下头去。他终于开了口:&ldo;我……司机在外面,我让他送你回去。&rdo;
她脚下轻飘飘的,像踩在云上一样。她的声音也似jg疲力竭,&ldo;我自己回去。&rdo;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刚刚走到穿堂,到底叫门槛一绊,他抢上来,&ldo;小心。&rdo;
头晕目眩的她本能地抓住他的手臂,恍惚间却仿佛看到熟悉的面孔,那双眼眸是今生今世的魔障,是永世无法挣脱的禁锢。
&ldo;任素素!&rdo;
她身子一颤抬起头,只看见雷少功抢上来,&ldo;三公子!&rdo;想要抱住他的手臂,慕容清峄一甩就挣开了,她只觉身子一轻,已经让他拽了过去。他的眼神可怕极了‐‐&ldo;啪!&rdo;一掌掴在她脸上。
张明殊怒问:&ldo;你为什么打人?&rdo;
她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只觉得他的手臂那样用力,仿佛要捏死自己了。只是说:&ldo;不关他的事。&rdo;
一夜的担心受怕,一夜的彷惶若失,一夜的胡思乱想,一夜的若狂寻觅,他的眼睛仿佛能喷出火来,她惟一的一句,竟然是替那男人开脱!
他在乎她,这样在乎,在乎到这一夜熬得几乎发了狂,却只听到这一句。她那样脆弱轻微,像是一抹游魂,他永远无法捕获的游魂。他喘息着bi视着她,而她竟无畏地直视。她从来在他面前只是低头,这样有勇气,也不过是为了旁人。
雷少功一脸的焦灼,&ldo;三公子,放开少奶奶,她透不过气来了。&rdo;他一下子甩开她,她跌跌撞撞站立不稳,张明殊忍不住想去搀她一把,被他大力推开,&ldo;不许你碰她。&rdo;
她却几乎是同时推开他的手臂,&ldo;你别碰我。&rdo;
这一声如最最锋利的刀刃,劈入心间。她倔qiáng而顽固地仰着脸,眼里清清楚楚是厌憎。她不爱他,到底是不爱他,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终于说了出来。他倚仗了权势,留了她这些年,终究是得不到,得不到半分她的心。
他在她面前输得一塌糊涂,再也无法力挽狂澜。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她已经是深入骨髓的疼痛,每一回的希望,不过是换了更大的失望,直至今天……终究成了绝望。他从心里生出绝望来,她这一句,生生判了他的死,以往还残存的一丝念想、一丝不甘也终究让她清清楚楚地抹杀。如溺水的人垂死,他从齿fèng里挤出一句话来,&ldo;我不碰你!我这辈子再也不碰你了!&rdo;
chapter4意密弦声
意密弦声(1)
幺弦写意,意密弦声碎。书得凤笺无限事,犹恨chun心难寄。
卧听疏雨梧桐,雨余淡月朦胧。一夜梦魂何处,那回杨叶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