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天柏沉默地褪去西装外套,走进客厅,转到书房。
走到书房前,他忽地止步,回头望她。“昨晚的事……不要告诉爸妈,我自己的问题,我会自己处理。另外……我想我们就暂时先冷静一下吧,这样对你我、对这段婚姻都会比较好,反正,我们以前……也是那样过日子。”
“我不要!”梁凯茵怔了三秒,冲口而出。
他没回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旋开门,高大的身影瞬时隐入书房。
不是说好要重新做夫妻,为什么又回到原点?她难以置信地盯着厚实的木门,怔怔得说不出话。
接下来的几日,潘天柏晨出夜归不说,对待她的态度也是淡淡的,什么话也不多说。
甚至连今晚陪他出席上个月就排定的喜宴,才刚离开饭店,他便松开她的手,回家的一路上,两人始终沉默不语。
这样是回到原点?不,是比原点更糟,是从天堂掉入地狱。
要继续这样过生活吗?不,她绝不!
当初她有勇气一路撑到丈夫愿意重新看见她,与她同修婚姻课题,如今怎么可以轻易被击倒?不——
梁凯茵卸妆沐浴后,走到厨房冲了杯参茶,又切了一盘苹果,端到书房前。她轻声敲门,好半晌,木门开启一丝门缝。
潘天柏瞅着她不说话。
“我泡了杯参茶,还有苹果……”这是丈夫向来喜爱的点心,前几日她放在书房门口,隔日便会发现厨房的桌上出现空杯盘,表示丈夫还是接受她的照顾。于是,她想直接端给他——
但是,门被关上了。
她看着丈夫再次隔开彼此的距离,鼻头酸了起来。
不哭,她不能哭。
“柏——”她又轻敲几下。“我不是想吵你,只是担心你的身体,不知道你吃得好不好,有没有睡,是不是心情不好……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为你做什么,不要拒绝我,让我陪着你……”
潘天柏并未离开房门。他一直站在门后,听着她有些颤抖的声音,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要撕裂了。
不是不爱妻子,但是他一向追求完美,从不轻易示弱。他可以轻松地在每个人面前戴上面具,可唯独对她……
越是爱她,越让他害怕自己暴露脆弱的真实面貌。他害怕说着爱他的妻子,要是发现丈夫并非心中认知的强者,会怎么看待他?
况且,虽然明知父亲是为了布局许久的私募基金案被驳回而恼怒,才会将满腔怒气发泄在他身上,但那天父亲的话也打醒了他。身为潘家长孙长子,明知家族长年来的用心栽培为的就是让他成为集团接班人,将家族的财富与权力版图不断扩大,并传承下去,而他现在婚姻出状况,一心二用,自然难以专注于本业,忘了自己对家族的承诺与责任。
他不知如何面对见过自己如此难堪一面的妻子,只能以埋首于工作来镇定自己,至少得让跌跤的脚步站得更稳,领导经营团队重新寻找更值得投资的机会,学习如何承接一个超过上万名员工的大型企业。
即便他并不想要这些财富或权力,但这是他身为潘家人的使命,即使无奈也得接受……
“也许我不够好,没有你想要的聪明能干,但至少让我陪你、照顾你……我不求你对我多好,你不想要孩子,我也不要,你不想耽误工作,我也不会吵你,但不要再对我戴上面具,我不要看到那样的你……”
潘天柏闭上眼,痛恨自己的软弱与无能。
说了许久,梁凯茵终于累了。
她到底在做什么?为什么让自己成为令人厌烦的哭闹黄脸婆?
丈夫怎能这么绝情?他的爱,为什么这么轻易就能舍去……
她滑坐在地上,怀里还紧紧护着要给丈夫的点心,倚靠着厚实的门,明知丈夫一向不会上锁,她多想不顾一切旋开门把,冲进去要他把心拿出来让她看看——
可是她终究没这么做。
一旦她硬要闯入,难保下回丈夫不会将门上锁,那也等于将夫妻之间那道门锁上——不,她不想破坏丈夫对她仅存的信任……
不知坐了多久,脸上的泪也干了,她勉强站起,将怀里的杯盘放在门口,低声对着门内又说:“我把参茶和苹果放在这里,我回房间了。”
然后,她像是游魂似地慢慢走着,回到卧室,关上门。
听见远处传来关门声,许久之后,潘天柏才悄然开启书房的门。
望着卧室已关上的门扉,他在心底对妻子涩然低语——
睡吧,好好睡一觉,几天之后,一切就会回到原点。